青衫人運起輕功,快捷無倫地跟將上去。
遠遠地,他便看見了雷鬆與李春來摔倒在地,各在一頭。手中的兵刃也扔在一旁。
青衫人又是害怕,又是驚疑,在這刹那之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抬眼一看,但見遠處的叢林旁兩條人影一閃,隨即隱沒在灌木之後。
這時候他再也顧不得怕被雷鬆等人發現,高喝一聲:“哪裏走!”
陡地提起十層真力,身子衝天而起。許問書在他腋下,隻覺腳底一空,涼風襲來,充斥著口鼻,險些喘不過氣來。“媽呀”一聲本要衝口而出,一張口,便灌滿了呼呼吹來之風,又得硬生生咽盡肚子裏,忙將嘴唇合得死死的。
他來到這世上二十年,那見過此般情景?若非雷鬆等人便在眼下,當真以為是見鬼了。心中又是懼怕,又是好奇:“這青衫公子聽似比我還要小上幾歲,怎地在樹幹上一點一竄,便如同騰雲駕霧,追星趕月,不費吹灰之力?難道真如村頭王先生說的那般,今年我時運不濟,當防鬼神侵犯相害我?可他卻沒有害我之心啊。天底下可沒有這般心地善良的鬼。”
正思索間,兩人已跟了半裏地之遠。青衫人足不點地,隻在樹幹之上點躍而行,便如同一隻大猿猴行竄於深山老林之中,卻又比猿猴輕靈快捷了不少。樹影婆娑,猶似鬼魅,令人發怵。
如此再行了半裏地,已走出森林,青衫人身子一躍,輕巧地落在一塊山石之上。許問書這才又喘息的機會,放目看去,隻見四下黑沉沉的,兩人身子是在一片已枯黃的、又一人之高的雜草之間。
夜風襲來,雜草東倒西歪,發出“嘣——哢——哢”的聲音,好是蕭條。
這時青衫人已揭開鬥笠,將其負在背後,許問書卻不敢去看他的臉,隻聽他說一聲:“人呢?”
許問書快捷地掃一眼四野,大吃一驚,唯唯諾諾地說道:“沒,沒人……”其實就在方才,青衫人看到的人影,他都沒曾看到,是而青衫人問“人呢”之時,他倒是嚇了一跳,心中惴惴不安:“難道他真是鬼?他一身青衫,莫不是十殿閻王中的索命老鬼黑無常?”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更加不敢打量他的長相容貌。
青衫人忽道:“不妙,回去吧!”許問書還沒回過神來,身子又是一輕,被他提起,奔回林中。
這一次他的腳步更是快了,許問書的袍袖被風灌得粗腫,仿若鑽了個兩三歲的孩童在其中似的。不消一會,兩人又回到雷鬆與李春來摔倒之處。
但令兩人吃驚的是,雷鬆已不在原地,隻有李春來癱瘓在地,猶似爛泥。
青衫人雙足著地,放脫了許問書,對他道一句:“不要走開!”身影一閃,便即去到了李春來的身畔。
許問書背心發濕,全身起了一層細汗,雙足重逾千斤,欲要跑開,卻哪裏還有力氣?
青衫人掃了一眼李春來,滿眼的不信,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李春來身子癱軟,口裏斷斷續續地道:“送……送……”聲音低不可聞。
魚幸知他已到鬼門關邊,再無生還之機,忙將頭湊過去,問道:“李兄,宋?宋什麼?害你的人你認得麼?莫不成他姓宋?”
李春來低哼一聲,道:“送……送……”最後一個字說得極為吃力,嘴唇緊緊咬住,甫吐出口,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眼皮一翻,便即斃命。
他命去閻羅,身子蜷縮成一團,死相極為難看,竟是與已死的潘鴻一般無異。青衫人心中吃驚,細細察看他周遭狀況,可令人納悶的是,這一次他臉色既不蒼白,身上也無任何傷痕。
青衫人甚覺費解,突地心中一動,伸手在他的肩上一按,但聽得“哢嚓嚓”一聲,肩骨盡斷。青衫人腦門發寒,接著又去觸碰死屍的喉嚨與手腕,皆是一般,一觸便即折斷。
青衫人隻覺得心中涼嗖嗖的,頭一低,忽見李春來左胸心口處衣衫盡碎,隱約是個掌印。他一把將衣衫扯開,隻見李春來心口黝黑一片,如同被大火灼燒過。
“下手之人先以重力傷了他的筋脈,再在他的胸口打上這一掌鐵砂掌,這人好是心狠手辣!難道這李春來與他有什麼血海深仇不成?”青衫人心中思忖,卻又覺得不妥,又想:“方才聽他們談論,這李春來不過是個尋常的漢子,而下手之人內力深淳,怎會與他結仇?李春來臨死之前說‘宋’,這些日子我走遍半個江南,怎麼都沒聽說江湖上有這等厲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