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聲之處相去甚遠,但隱約聽得是潘越的聲音。雷鬆心內發急,猛地跨出門檻,朝出聲出奔去。李春來也是大驚,這時再顧不得許問書和那個怪異的青衫人,提著樸刀跟著奔出。
許問書軲轆似的爬起身來,也跟著跑出去。奈何雷鬆與李春來身子壯碩,他身子孱弱,如何跟得上他們二人?隻片刻功夫,已不見兩人的身影。
他心中大急,忽覺腳下一虛,回眸一看,額頭碰到一個硬物,好不疼痛。原來是有人托在自己的腋下,助他奔跑,而他撞到的,卻是鬥笠之舷,此人正是先前躺在神龕旁的那個青衫公子。
許問書欲要開口說話,但這青衫人身如輕燕,腳程之快,直讓自己腳底生風,竟大有喘不過氣來之感,如何還能說話?
那青衫人在他耳邊道:“這幾人定是遇到麻煩了,方才他們便懷疑是咱們二人搗的鬼,你勿要說話,咱們前去看看。”許問書“嗯”的一聲,連連點頭。
青衫人說了這句話,別無他話,奔得愈加快了,隻一刹那功夫,雷鬆與李春來的影子就在前頭,他又將腳步放慢了,顯然是不想讓他們發現。
雷鬆、李春來兩人一前一後奔了兩裏地,水洗般的月光下,遠遠便見到一簇灌木之旁蜷縮著一人,滾來滾去,似是痛苦不堪。
雷鬆高聲道:“潘二兄弟,怎麼啦?”他眼力極佳,已看清倒在地上的就是潘越。
說話間,已近得身來,伸手就去拉潘越。
潘越呻吟道:“別……別碰我!”雷鬆聽他提醒,忙將手縮回,問道:“怎麼了?鄺雲與你家大哥呢?”
潘越禁不住哼出聲來:“我沒找到他們倆……我……我好冷……我好冷……”雷鬆虎目噙淚,一拳打在泥土之上,狠狠地問道:“是誰幹的?”這時李春來也跟了上來,一下跪倒在地。
潘越斷斷續續地道:“鬼……鬼……鬼……”聲音越來越弱,第三個“鬼”字一出,腳一蹬,身子不再動了,也再沒聲響。李春來忙將身子挪上前去碰他。
這一觸致使潘越身子滾了一下,臉麵朝天,一張臉上毫無血色,如霰般蒼白不已。兩人齊聲喚道:“潘兄弟,潘兄弟!”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雷鬆伸手一探鼻息,卻著實令自己吃了一驚,原來便在這片刻之間,潘越已然死去。
饒是雷鬆是錚錚鐵骨、頂天立地的漢子,眼見兄弟屍橫於野,也再忍不住,眼淚“嘩啦啦”地滑落下來,悄無聲息間打濕了衣衫。
李春來將潘越抱在懷中,也是淚眼迷離。忽然間,李春來感覺到什麼不妥,一把將潘越的屍體推開,驚道:“糟糕!”
雷鬆怒道:“怎麼?你怕潘兄弟的晦氣沾上你的身麼?”李春來道:“不是,雷大哥,你試一試他的身子,冷得厲害!”
“是麼?”雷鬆驚疑不已,伸手一摸潘越的身子,果不其然,如觸堅冰。雷鬆心裏越來越怕:“怪不得方才潘兄弟叫我勿要碰他,越來他身子發寒,生怕顫到我。”乍一下收回手掌,頭頂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驚恐地道:“難道真如潘兄弟臨死前說的那般,是鬼在作祟?”
兩人想到此節,又驚又怕,不自禁牙關一顫,大著心膽,一同站起身來,四下察看情況,隻見雷鬆交給潘越防身的小匕首扔在一旁,獵叉遠遠扔在雜草叢中,斷為兩截,柄上涔濕不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遭了!”雷鬆一拍後腦勺,“鄺雲與潘鴻至現在也沒聲響,難道……難道……”驚恐萬狀,後半句生生咽回肚子裏。
“咱們先快去看看!”李春來將潘越的屍身拖在灌木之後,向雷鬆道。兩人握緊手中兵刃,手心捏住一大把汗水,小心翼翼地朝前方勘去。
待兩人遠去了,青衫人托著許問書,來到潘越的屍身旁。青衫人蹲下身去,在潘越的屍體上按了數下,霍地身子一抖,顫聲道:“怎會是純陰真氣?”腦中突然冒出兩個人的名字來:“難不成他們也在信州?”
許問書低聲問道:“你說什麼?什麼純陰真氣?”青衫人還未答話,聽得前方“啊”的慘呼聲又響起,這一次卻是兩個聲音,正是雷鬆和李春來。
青衫人暗呼“糟糕”,手臂一伸,又橫托在許問書的腰間,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