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達布亞湖,她選擇死亡的地方,還真是美麗啊。澄澈的湖水像一塊未經雕琢的透明水晶,平靜,迷人,憂鬱。四周密密的白榆樹將淺金色的陽光層層篩去,到最後隻餘最柔和的幾縷,安靜地落到湖麵上。微微起風了,水光霎時瀲灩,射出奇異的水藍色的光。古怪的是,湖麵上沒有任何生物,沒有時而躍起的魚,沒有突然飛過的鳥,甚至沒有一朵小小的浮萍或者是飄然而過的水蘚,詭異的美麗。
從黎世亞拉聖殿出來後,黑色的長袍被止若甩在一邊。隻穿一條單薄的白蕾絲長裙,她躺在湖邊柔軟的草地上,任由純白的長發與鮮綠的幼草交織。她閉著眼睛,美麗的臉龐上露出寧靜的笑意,輕輕地說道:“你來了。”
瞳失也將長袍慢慢取下,露出雪一樣透出千年冰霜般冷冽晦暗的氣息的肌膚。他純白色柔順的長發像初生的紙莎草,在微弱的陽光下閃耀起詭異的脈脈光澤。雪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她,仿佛高腳水晶杯裏盛著的白鶴清酒在緩緩傾倒,霎時流光溢彩,雲動天開。
“你在害怕。”血色的唇裏隻有一句冰冷的話。
止若笑了笑,做起來看著那雙同樣雪白的瞳孔。她的目光散漫,裏麵沒有故事。
他順勢坐在她身側,隻是看著平靜的湖水:“你還是老樣子,和十年前一摸一樣。”
“不改變也是一種改變。”她將一顆鵝卵石用力投向湖裏,“想聽我的故事嗎?”
他微微回頭,雪色的眸子無聲地注視著她。
她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可是眼神卻是那樣的冰冷,因為,裏麵沒有靈魂。
十七年前的卡薩帝意,在下雪的十二月的最後一天,迎來了諾曼底王室近七百年來的第一位小公主。年輕的國王夫婦,在這巨大的喜悅中,為她取名清亞,並向全世界宣告這令人愉悅的消息。小公主的童年實在無盡的愛,尊貴,與讚美中度過的。後來,小公主慢慢長大了。她很美麗,仿佛是被眾神親吻過的耀眼,一雙紫羅蘭色的瞳孔和一頭烏黑如同甜美夢境的長發,昭顯著她諾曼底王室上百年來高貴的血統。
卡薩帝意的諾曼底王室,擁有最高貴的血統所帶來的榮耀,也必然要承擔與之同到的責任。曼徹斯特的普林聖多王室,同樣古老的家族,擁有甚至更多的土地與人民,是最好的盟友。於是,在一個開滿待雪草的冬盡春來之際,兩個六歲的孩子,小小的清亞和即夜,在最真的年華裏相遇了。雖然年幼的孩子們都清楚,這隻是一次政治交易的開始,但是在這夢一樣的歲月裏,一起奔跑在一年中開的最早開花的花海裏,真的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在她之後,國王夫婦又生了另一位公主,叫做清宥。和姐姐長得幾乎一摸一樣的孩子,和姐姐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當一切似乎都沾上了名為幸福的不明物質時,災難也不為人知地降臨了。
七歲的時候,遵循王室古老的傳統,由最年長的巫女在所有卡薩帝意人民麵前為公主占卜。正在儀式進行時,年邁的女巫卻忽地尖叫一聲,倒地死去,而剩下的女巫紛紛湧上國王麵前,嘰嘰咕咕地低語著。那聲尖銳的混雜著濃重塵土味的聲音,成了公主噩夢的開始。
不祥的妖怪,殺人的魔鬼,會帶來詛咒的賤人……一個比一個更肮髒的名詞從那些曾經讚美過她的嘴裏吐出來,他們真的是那些愛她的人民嗎?是為她的降臨而歡呼的人民嗎?是在她的馬車路過時向她拋出花束的人民嗎?為什麼在她什麼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善良的他們突然變得那麼麵目可憎?菜葉,臭雞蛋,和變質的酒,這些都不會讓她崩潰,可是為什麼連她的父母都在罵她?母親為什麼死死地護住在她身邊的妹妹?父親為什麼拿劍對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