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三年,天下大定,百年帝都臨疏城早已修繕規整,而未經戰火洗禮的南方,已隱隱有了繁華的景象。
因此,當一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流寇,在永寧侯的地界截了朝廷欽使的事情傳到耳中時,一向怕麻煩的楚侯爺瞬間頭大如鬥。
他雖是封疆之臣,卻早早的交了手中軍權,隻想與妻兒共享天倫之樂。回憶起當年讓永寧侯府成為天下笑柄的舊事,以做一個富貴閑人為誌向的楚侯爺額角也沁出幾滴冷汗。
天子欽使代表的是天子的威儀,雖說皇帝一直以來都善待前朝舊臣,若真讓這群流寇幹出點什麼出格的事兒,永寧侯府又要被有心人惦記上了。
前怕狼,後怕虎,侯爺當到他這個份上也是窩囊。聽著後堂越來越激烈的爭吵,他這個永寧侯正兒八經的主子,卻隻能在前廳裏陪著前來求助的侍衛統領喝茶。
侍衛統領林鍾乃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年來隨著皇帝出生入死,若非他堅辭不受隻願做一個侍衛,隻怕早已是統領一方的重臣。
此刻,這一夜未眠還丟了欽使的統領卻似乎並不著急,緩緩放下茶盞,方道:“昨日天色已晚,欽使大人不願相擾,便在城外三十裏處安歇,誰知到了下半夜,一夥流寇竟然公然襲擊了車隊,欽使大人就是在那時失蹤的。按理來說這件事本不該勞煩侯爺,隻是欽使大人曾經言明此行不得驚擾地方官署,在下隻得自作主張請侯爺出手,務必尋回欽使大人,將這夥流寇一網打盡。”
所以你大清早地打傷了守衛闖進城,又大搖大擺地闖進侯府,還用欽差信物把侯爺從床上嚇得連滾帶爬跑來,就是為了讓我再聽一遍這幾句話?我楚昭輔雖是閑人,卻不是傻子!
林鍾這一席話,讓多年未曾涉足官場的楚昭輔,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與旁人遭遇巨變時的驚慌失措不同,這位統領大人的表現不僅可以稱作是臨危不亂,更像是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來侯府尋他不過是要借他手上為數不多的府兵,去剿滅那夥流寇罷了。
趁著後堂裏還在吵,楚昭輔意識到想要脫身而去隻有現在這個機會了,便“自作主張”地向林鍾提議:“此事既然發生在永寧侯府的地界,我自當親率府兵全力配合,不知何時動身為好。”
誰知還沒等到林鍾開口,那兩個讓他很不得遠遠躲開的祖宗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他的眼前,異口同聲道:“我去!”
一個是眉清目秀的書生,一個是嬌俏明媚的少女,此刻卻將平日裏的風采氣度拋在腦後,當著外人的麵一番大眼瞪小眼。
“楚雲墨你閉嘴,一個姑娘家不在家繡花養鳥修身養性,非得學旁人舞刀弄槍,這事沒得商量,我去!”宋連笙先聲奪人。
“姓宋的你這個娘娘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在家好好管賬非得管我,難道我我爹還真能娶你當侯爺夫人不成!”楚雲墨也不落下風,單刀直入直取對手要害,然後二話不說便把話題拉向詭異的方向。
宋連笙心知大事不好,這小祖宗迷迷瞪瞪十幾年,突然轉了性子之後就變得十分難纏,連忙下意識地想向楚昭輔求助,卻正好對上了林鍾那略帶玩味的眼神。
林鍾打量了一番細胳膊細腿的宋連笙:“這位,便是府上的宋先生?”
“正是……”楚昭輔有些窘迫。夫人過世多年,二夫人雖主管府中事務,卻並不將正室之位當一回事。府中剩下的幾位如夫人為爭奪正室之位沒少費心思,前兩年才被楚雲墨收拾得消停了,可他家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兒又迫不及待地給他招惹上新的麻煩,害得闔府之人看見他和宋連笙在一起時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
“墨兒聽話,此行或許會有危險,你還是留在家中照看弟弟吧。”楚昭輔雖然頭痛,卻還是無法袖手旁觀,雖然不想帶著宋連笙這個連馬都不會騎的家夥,但做爹的更心疼女兒不是。
“爹……”楚雲墨似是有些急了,爹爹久不在朝,不知朝中大勢如何,而宋連笙和她卻察覺到此事有些不尋常。
天知道這欽使大人是來幹嘛的,要真是打上了永寧侯府的主意,把楚昭輔留在府裏還能隨機應變。宋連笙這人雖然沒用,腦子卻好使,有他倆坐鎮侯府,也不至於毫無準備就被人一網打盡。
既然有人還是不明白,那就隻能放大招了。
楚雲墨把心一橫:“你要是敢丟下我一個人,我就去把孟家的兒子搶回來成親,他家少夫人這麼多年也沒見一子半女,想必老夫人也會重新考慮我和他的婚事了。”
又來這招……
眾人都有些傻眼,唯有林鍾這個外人不明白其中關竅,但一想到有關這位郡主搶婚幾乎鬧出人命的傳言,卻還是明白了幾分。
難怪欽使大人說,若有變數,便來侯府求助,而且指名道姓一定要驚動這位大小姐。原來這永寧侯府當家做主的不是侯爺,也不是吃齋念佛的二夫人,而是這位特立獨行的奇女子——郡主楚雲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