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重城，持續了一個月的雨水終於停止，黑水灘金沙灣灌進彭重城的大水水位終於降了了下來。密密麻麻的被泡爛的屍體浮在水上，野鴉大群大群地飛過彭重城上空，宛如人間煉獄。
一個身著青衣羅裙的少女站在山林間，遙遙望著山下滿城的屍首，靈慧的麵容上有些不忍，長歎一聲。
“長公主，營外有人求見陛下。”一個英氣勃勃小將匆匆上前向靈雙施了一禮。
“可知來人身份？”靈雙蹙眉，有些好奇。大戰剛過，何人會來此地？
“是個白衣男子，看著像個大夫，約莫二十餘歲。稱自北方而來。”
“北方？”靈雙動了動秀氣的眉毛，沉思片刻，“請他過來。”
自北方而來，是哪個北方呢。代國的北方，還是迦南的北方。是無憂公主，玄王王後的北方麼。靈雙心中滿是憂慮，遙遙望向北方。
“飛靈長公主？”
冷漠而沙啞的聲音在靈雙身後響起，靈雙轉身，卻見一個身著純白棉袍，背著藥囊，滿身藥香的男子。雖是寬袍大袖頗有文士風範，神情卻十分冷淡。靈雙登時心中一緊：“閣下自北方而來？”
肖嵐麵帶厭倦，從懷中掏出臨行前千幻所給的信物遞給靈雙：“玄王在何處？”
仔細檢查過信物後，靈雙皺著小臉，轉身朝南走去：“你跟我來。”
肖嵐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跟在靈雙身後，緩緩踱步。昔年肖家凋零於戰火中，是顧氏相救才得以活命，兩家世代交好，同氣連枝。而他更是自幼生長於顧氏，耳濡目染盡是數百年沉積下來對極南的恨意，肖嵐自是對玄國有一種難言的厭惡。
千幻與玄王，肖嵐雖不知二人之間的具體糾葛，卻也從旁人口中，千幻言行舉止間得知，他自幼看護長大的女子傾心當代玄王萬俟蕪殤。得知此事的那幾日，他整夜整夜地失眠，那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子，從容冷靜，靈慧果敢，他從未想過這個冷靜到幾乎冷酷的人會傾心他人，一個鳳氏的人，這簡直是一種莫大諷刺。
山林深處，一棟竹樓矗立為叢林遮掩。肖嵐跟著靈雙走到近前，隱約聽到其中似有人聲。
“陛下，有客來訪。”靈雙隔著門遙遙喊了一聲。
樓中的說話聲似是被攪擾，停了下來。門內並無人應聲，隻半晌之後，竹樓中走出一個一身戎裝的武將，朝著靈雙施了一禮：“陛下請客人進去。”
靈雙頷首，瞥了肖嵐一眼，朝著門內揚揚下巴，“請吧。”
肖嵐麵色冷漠，徑直進了竹樓。竹樓不大，裏麵也無人侍奉左右，隻一眼，肖嵐便看到了萬俟蕪殤。
那個傳聞中多智近妖手腕驚人的一代玄王，那個戰功赫赫彪炳史冊的絕世名將，如今正麵帶倦意地靠在竹椅之上，墨色長衫有些淩亂，雙眸微闔，絲毫看不出半點傳聞中的風采，也半點看不出這人哪裏能得納蘭千幻傾心相待。
察覺到外人進來的氣息，鳳無繇睜開了微闔的雙眼，俄頃又慢慢合上，隻懶散地道出一句：“她讓你送來的東西呢？”
“你瞎了。”看著對方的神情，肖嵐眯著眼睛，沉聲道。
鳳無繇緩緩睜開雙眸，朝著肖嵐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往日燦如星辰的眼眸如今卻有些黯淡，“肖家世代行醫，杏林聖手，倒也不算沽名釣譽。”
“玄王倒是與傳聞頗不相符。想來世間流言皆是空穴來風，本不該盡信。”肖嵐沉著臉，直直盯著鳳無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