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見盡頭。
——《翰林錄》
木屋裏隻有一張雜草墊成的床鋪和殘缺的一桌一椅，昏暗的光線裏，老人靜靜地坐著，身子上掛著破敗襤褸的衣衫。他骨瘦如柴的手搭在桌上，低落的眼簾半遮住了那似乎顯得茫然而無神的雙眼，眸子裏是一團灰蒙蒙的混沌。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他的好朋友，等一個久遠到快被遺忘的約定。
他感覺得到，他要等的人來了。
突然，那道看上去塵封了有幾個世紀之久的木門被緩緩打開，柔和的陽光溢進屋內，揉起微風，映著翻飛飄舞的細灰。屋外走進了一個中年模樣的消瘦書生，書生驀然一笑，這清眉之下稍稍有些冷厲的小眼睛，在笑容裏顯得是那般好看。
光照在木屋裏老人的臉上，雜亂銀發下的眉頭輕輕一皺，木屋的門又重新蓋上了，驟然之間，原本充斥於屋內的陽光便消聲匿跡。
“不好意思，我忘記了你不喜歡陽光。”
老人略有僵硬地抬起褶皺的手，拂去木桌上的灰塵，發出了沙啞而哽塞的聲音：“你來了。”
中年書生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老人背後的床鋪上，輕聲說道：“是啊，你等了多久。”
很難想象，模樣看上去年齡相差甚遠的兩人，語氣中竟是平輩相交。
老人合上眼簾，身子一時間沉靜了下來。中年書生也不急，就這樣無言地坐在床鋪上等待老人的回話。
“五百多年。”老人慢慢地抬起眼睛，黯淡的目光盯著眼前的桌子，“我在這裏坐了五百多年。”
中年書生輕輕地用手試了試木壁上的積塵，有些無法想象老人此時的感受，說道：“為何不先出去走走？五百多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就像我近些年還在西邊的一個小村子裏收了一個很不錯的學生。”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會那麼輕易改變的。”
老人的聲音生澀而怪異，顯然已經太久沒有說過話了。
“也罷，五百年的時間很長，但對於你我而言的確算不得什麼。”中年書生沉吟了片刻，起身扶上老人的肩膀，“起來吧，不用坐著了，就算你不喜歡陽光，去外麵看看的時候也已經到了。”
老人露出古怪扭曲的微笑，眼神裏的渙散空明不再，說道：“當然，既然你來了，那我這副太久沒動的身子骨是該去見識一下了。”
木屋的門再一次被緩緩打開，裏麵走出的卻是兩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