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你本來就是個不幸的孩子,是本王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良久後,金羽忍著喉嚨裏呼之欲出的呐喊與眼角酸澀的腫脹,悵然一笑,語調故作輕快欣喜地說道:“王爺,我去。”可她麵上沒有一絲血色,蒼白的膚色讓人看的心驚,似乎隨時都會破裂碎開般。
姑胥容似乎不確定自己所聽見的話語,“阿羽你剛剛說什麼?”
“和親多好啊,嫁過去就是王妃咯,哈哈,哈哈。”她想大笑兩聲,卻笑不出來,天知道那個陌生的國度等著她的會是什麼,也許或是另一種乞丐般的生活!
“阿羽,本王知道,是容王府虧欠你太多了,可你別這樣,好好哭一場——”
“王爺,”金羽搖搖頭,淒涼的眼神望著那個蒼老雍容的男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問出口來,聲音像是被風吹散了般斷斷續續的,淒怨哀傷,“您當初救一個快死了的乞丐,隻是覺得她很可憐是吧,不是因為其他,對不對。”
“阿羽,”姑胥容喚了她一聲,良久才說了鮮少說起的三個字,“對不起。”
金羽不記得姑胥容是什麼時候走的了,她癱坐在大廳的地麵上,望著空曠的廳堂,該知足了,作為一個卑賤的乞丐,在王府過了八年郡主般養尊處優的生活,也是時候該為了收容自己的地方做出犧牲了,更何況這種犧牲也談不上犧牲,要知道,嫁過去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哈。
不知道坐了多久,門外的天空已經掛滿了明亮閃爍的繁星,她一抹麵上,才發現臉頰上的淚痕早就幹涸了,突然很想去見流花,對,她想去見她,她要再去親眼看看,她們真的長得如此相像嗎,真的相像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了?若真是那麼相像,為什麼命運不曾相像過!
她拎起滾邊勾絲裙擺就衝進了夜色裏,一路上跌跌撞撞,落落魄魄,仿若失了魂魄的娃娃般,她一路狂奔,看不見眾人對她行禮,聽不見眾人喚她:公主殿下。
終於到了,流花閨房的門大開著,她衝進去,卻沒尋到流花的身影!流花,你在哪兒!難道是她知道容王想要自己代她和親,所以找容王理論去了?金羽心裏似有一陣暖流劃過,如潺潺涓流般,將容王施加的傷害全都滌蕩開去。
可是,那聲“流花公主”硬生生地將她打入了深淵穀底。
昔翠跪在長廊盡頭,懸掛著的紅燈籠在夜風裏搖曳,金羽確定沒有聽錯,就算是流軒有時也會認錯她與流花二人,可是昔翠不會,從來不會。
“我是金羽,金羽!不是流花,更不是什麼公主,不是啊!”金羽衝她絕望地大吼,似在發泄內心無法言語的悲愴。
昔翠沒有起身,安靜地跪著,複而又說了句,“這麼晚了,公主還不歇息嗎?”
金羽大步跪坐在昔翠身前,抓起她的手胡亂地往自己臉上摸,一邊瘋了似得吼叫:“昔翠,你看,我是金羽,金羽啊!”
昔翠沒有掙紮,依舊是不卑不亢地說道:“流花公主,該歇息了。”
金羽推開她,大步站起身朝院外奔去,卻完全不知道,從她進了流花的院子,便是囚禁的開始。
昔翠望著金羽離開的蒼涼背影,麵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和著風聲,她幽幽地說了句:“金羽,你分享了郡主那麼多獨有的人生,是該回報郡主,回報王爺王妃,回報容王府了,嗬嗬嗬……。”
姑胥容下午從金羽住處離開後,就連哄帶騙地將流花送出了府,說是答應拒絕和親,說是讓她先去岐城避避風頭,說是等四月初八一過,就派人將她接回來。
流花萬萬沒想到姑胥容會答應拒婚,再一次感謝上蒼給了她一個這般偉大的父親,她毫不猶豫著想帶金羽一起走,帶她去看看晉虞城外的風土人情。
可姑胥容卻說,一個人逃出景虞城就已經是難事了,要是帶上阿羽豈不是難上加難,那不如直接答應和親算了!
流花畢竟是個孩子哪裏經得起這恐嚇,哪怕是過了及笄之禮依舊有些不諳世事,她沒有多想便上了馬車,透過卷起的車簾,她看見夕陽下的容王府前,父王竟有些到了暮鼓之年的滄桑感,心下一酸,便收回了遙遙的視線。
而姑胥容則是已經打好了不算完美的如意算盤,隻要解了流花的和親之事,讓金羽嫁到棠國去,到時候就是蓋棺定論的事情了,流軒自然也不敢做出傷害王府的事情來,畢竟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哪怕是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