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興點頭,明白了什麼。
嚴剛接上又說:“事不宜遲,你馬上派朱明前去,一定要找到二狗和穀雨,把他們做了,以防後患!”
想了想,嚴剛又說:“還有背後支持穀雨和二狗的那幾個人:劉鋒、王大民,還有趙亮那小子。這些人你可得小心……”
朱興說:“我明白。”
趙老漢的兒子叫趙亮,是鄉派出所的民警。那天下午二狗去找他,揭發了許多煤礦塌方事故中人員傷亡的真實情況。到了天黑,事情還沒說完,趙亮便把二狗帶到了他家,打算作筆錄取證。半夜時分,二狗說去方便一下,後來就不見了人。趙亮以為他心裏害怕跑了,也沒在意。至於他父親把穀雨領到家來的情況,趙亮並不知道。直到下午趙老漢回來,把看到的情況告訴兒子,趙亮一下驚得目瞪口呆。說:“這個穀雨,真是渾到家了!他怎麼能幹這事?”趙老漢說:“他是氣昏頭了。”“氣昏頭也不能胡來呀?萬一鬧出人命咋辦?”
天黑後,穀雨果然來了。趙亮一見這個穀雨,就氣不打一處來,把他盯了一眼,口氣挺硬地說:“你膽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在警察家裏劫持人質!你想沒想過,如果當時那一磚頭下去讓二狗死了,你將擔什麼責任?”
穀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趙亮把穀雨數落了半天,看他有了悔意,便揮了揮手說:“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再不說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穀雨說:“二狗人現在還在山洞裏,怎麼處理他?”
“送派出所。”趙亮說。
穀雨搖頭說:“那可不行!”
趙亮有點詫異,問他:“怎麼不行?你不相信派出所?”
穀雨表情複雜地說:“我不是不相信派出所,而是信不過嚴剛那個王八蛋!”
“那就送縣公安局去,這總可以吧?”趙亮看了看他說。
穀雨點頭說:“這樣行。”
之後二人就出了門。二三十分鍾後,趙亮騎摩托車帶穀雨到了那個山洞,卻不見了二狗……
中午時分,刑警隊長劉鋒剛進辦公室,有一小民警進來向他報告說:“劉隊長,有個女的要向你反映情況。”
劉鋒問他:“什麼情況?”
小民警說:“前幾天這女的被派出所抓了現行,說她涉嫌嫖娼賣淫,罰了五千塊錢。但她不交,和嚴剛所長吵了起來。這不她就來找你……”
劉隊長一下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找我?你們是幹什麼吃的?讓她滾!”
正說著,那女的闖進了劉鋒的辦公室。
劉鋒一愣,沒好氣地說:“怎麼又是你?你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還找我幹什麼?”
這女的叫田英,是個發廊女。
她說:“劉隊長,我不是說前幾天那事,我有更重要的情況要向您反映……”
“什麼情況?快說,我還很忙。”劉鋒說。
好半天,田英才吞吞吐吐地說:“夏小娜她……她有……有一支槍……”
“什麼,夏小娜有槍?”田英這話讓劉隊長吃驚不小。
接著問她:“她哪來的槍?什麼槍?……”
“是一把手槍……”田英說。
五夏小娜的手槍
夏小娜以前在發廊幹的時候,田英認識她。後來夏小娜被朱興弄到煤礦當了他的“小三”,她們就見得少了。去年的一天夜晚,發廊老板娘讓田英到一家酒店去陪客人,田英不願意去。老板娘就說:“怎麼?你是千金小姐呀,我請不動你?真要不去就扣二百塊錢……”
二百塊錢對田英來說太重要了,幾乎是她一月的生活費。無奈她隻好去了。去到那個酒店田英才知道,讓她陪的客人是個50歲的老頭,叫湯大水,聽說是個什麼狗屁局長。
湯大水是個老色鬼,在酒場上就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把田英拉到他腿上坐,還強行給她灌酒,並借機動手動腳,不顧一點影響。而在座的那些客人,因為都是一些包工頭之類的烏合之眾,說話放肆,語言粗俗,一個比一個更淫蕩。對湯大水如此公開調戲田英,他們還拍手叫好。
酒宴之後,湯大水把田英帶到一個賓館房間,和她發生了性關係。事後給了她二百塊錢。
夜很深了,待湯大水走後,田英從房間出來打算回她的出租屋,在賓館走廊她碰上了夏小娜。田英問她在這裏幹什麼?夏小娜沒好氣地說:“像你我這樣的女人,深更半夜來賓館還能幹什麼?陪男人睡覺唄。”而後夏小娜告訴她,這男人叫嚴剛,是個派出所長。
田英很奇怪,說:“小夏姐,你現在已經是煤礦朱老板的心肝寶貝了,怎麼還和那個臭流氓來往呀?難道他害你害得還不夠慘嗎?”夏小娜莞爾一笑:“我和他在做交易。”
“什麼交易?”田英問她。
夏小娜說,前些時,她弟弟在市場上擺攤賣衣服,有個小混混把一件二百多塊錢的衣服穿在身上走時隻撂下二十塊錢。她弟弟追上去要他的衣服,小混混蠻橫地說:“怎麼?二十塊錢你還嫌少?你在這裏打聽打聽,老子在這裏拿個體戶的東西,哪回給過他們錢?這就算高抬你了……”
當時旁邊有人就勸他,讓他算了。說那小子是縣工商局長的兒子。不說這還好,當聽說小混混是工商局長的兒子,她弟不依了:“狗日的!我不管你啥局長、市長的兒子,拿我的東西不給錢就是不行!”他追上去不但奪回了衣服,還把那小子狠狠揍了一頓。不料這下可惹大禍了,當晚她弟就被抓進了鄉派出所。
為這事夏小娜跑了派出所好幾趟,人家就是不放人,說讓她等待調查處理。沒辦法了她才去找嚴剛。從內心說,自從以前嚴剛害她後,夏小娜一直對嚴剛懷恨在心。但為了她弟弟,她不得不去低頭求人家。
流氓的邏輯都一樣:先是提出和她上床,而後讓她拿錢打通關係,否則他們不給你辦事。就這樣,夏小娜陪了嚴剛三次,送了他五千塊錢,派出所才放了人。
聽她這麼一說,田英笑她:“你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呀!不但送了那流氓錢,還讓他占了便宜,劃算嗎?”
夏小娜詭譎地一笑說:“他害我,我也害他——這不,趁這王八蛋熟睡之機,我把他的手槍偷了出來……”
“我的天……你膽兒夠大呀?一個女孩,拿這玩意幹啥?”田英一驚一乍地說。
夏小娜好似開玩笑說:“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讓這個王八蛋出出醜,看他的笑話。看他一個警察丟了槍有沒有人管?他以後還會不會再那麼張狂……”
聽到這裏,劉隊長沉思起來,自言自語說:“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嚴剛丟手槍的事呢?”
接著,田英又說了另外一件事。
她男朋友叫馬明文,在鄉上一家水泥廠打工。他們都同居一年了,從來沒人過問過這事。不料前幾天一個晚上,嚴剛親自帶人到他們住的地方,把她男朋友抓了起來,說他們這是嫖娼賣淫,每人要罰五千元。她男朋友膽兒小,被嚴剛一頓嗬斥便交了罰款,人才被放出來……
聽到這裏,劉隊長輕輕“哦”了一聲說:“噢,原來事情是這樣啊,那罰款你交了嗎?”田英說:“我沒交。如果嚴剛認為我男朋友是嫖娼行為,那麼他經常找我睡覺,該也算嫖娼吧,他怎麼不交罰款?”
之後她挺神秘地對劉隊長說:“我還想起來一件事。昨晚嚴剛在審我期間,他接了一個電話,從他們的對話中,我覺得很有問題。”
“什麼問題?”劉隊長立時提高了警覺。
田英說:“好像他們在搞什麼陰謀。給他打電話的那人說要去殺誰,還說那人拿走了他們的什麼材料。”
“就這些嗎?”劉鋒問。
“還有,”田英說,“那人在電話中提到了田穀雨和二狗的名字,好像是讓嚴剛去怎麼收拾他們……”
劉隊長在本子上記著什麼,抬頭問田英:“你認識這兩個人嗎?”
“不認識,怎麼了?”田英說。
“好了,你可以走了”。劉隊長讓警察帶走了田英。
田英走後,劉隊長叫來了副隊長楊忠,對他說了田英反映的那些情況。
楊忠也覺得奇怪,問劉鋒:“那我們是不是立即該采取措施,把夏小娜抓來查槍的事?”
劉隊長說:“槍要查。但嚴剛更要審查。我最近掌握了不少他的情況:嚴剛和湯大水、朱興、朱明這夥人走得很近。為掩蓋礦難事故真相,他們做了不少手腳。而嚴剛在這些人中間扮演的都是重要角色。”
“這個王八蛋!白穿了一身警服。”楊忠氣得大罵起來。
接著劉鋒又說:“你現在馬上去一趟煤礦,不要太聲張,把夏小娜叫來,我們了解一下槍的事。還有,設法讓紅石鄉派出所立即對煤礦進行布控,防止朱興兩兄弟逃跑……”
楊忠說:“這個我已經安排了我們刑警隊的人,他們跑不了。因為我知道嚴剛是朱興的姐夫,一切安排都對他保密。”
“你做得對,”劉隊長說,“我現在得親自去找張成局長,把這些情況當麵向他彙報。”
他說完話剛要出門,桌上的電話響了。劉鋒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小聲對楊忠說:“別吱聲,是嚴剛打來的。”說著他拿起了話筒。嚴剛不知說了些啥,隻聽劉鋒說:“那好,你一個小時後來我辦公室,咱們當麵談。”
六買通鄉長
楊忠晚上十點鍾趕到了胡同溝煤礦,朱興不在。朱明和幾個人在辦公室打麻將。他策略性地問了下夏小娜在不在,朱明說她到外地去辦事了,可能過七八天才能回來。楊忠東拉西扯問了一下生產和安全情況,便原路返回。
朱興的煤礦發生重大事故後,作為縣礦管局局長的湯大水,其實對人員的死傷情況知道得很詳細。但在縣上組織的調查小組到來之前,他別有用心地組織人開過一個小會,提出隻報死亡一人,傷十二人的數字。之後他按這個說法統一口徑,又向縣上主管工業的白副縣長作了彙報,得到了白副縣長的默許。
這天中午,湯大水在縣城一家酒店請了幾位客人吃飯。他們是紅石鄉鄉長王大民、鄉黨委副書記黃永福、縣人行行長周建設、縣委辦和縣政府辦兩個主任、縣公安局副局長段軍。他和嚴剛作陪。吃喝中間,湯大水和嚴剛一唱一和表達了他們的意思:田穀雨放風說礦難中死了五六個人的話是假的。他並不是礦難事故的受害者。其實這次礦難中隻死了一個人,傷了十二個,調查組的結論是正確的……
湯大水的這番表白誰都能聽明白,他在為自己的不負責任開脫罪責,欲蓋彌彰。摟草打兔子,稍帶著還保護了朱興。但明眼人誰都能看出來,湯大水這番表演是從幕後跳到前台,有點迫不及待。
酒宴結束時,朱興突然出現在了大家麵前。他沒說什麼話,隻是笑吟吟地挨個給每人發了一件襯衫,說是“紀念品”。王鄉長打開“紀念品”,裏麵掉出了一個紅包,他打開來,裝著兩萬塊錢。他把朱興叫過來,並示意黃副書記也過來,對朱興說:“朱老板,你給的這紅包也太小氣了點吧?現在誰還缺這幾個嗑瓜子的錢?”
朱興聽出了王鄉長話裏頭的話,便送上笑臉說:“鄉長您說個數,我這就馬上孝敬您。”王鄉長故作神秘地低聲說:“朱老板,咱鄉是個窮鄉,我這鄉長自然也是個要飯的鄉長。你看我們鄉除我這個鄉長,還有書記、副鄉長等五六個人。你至少得給這個數吧?”說著他伸出了一個手指頭。
朱興一聽鄉長開口就要一百萬,臉一陣青一陣黃,半晌沒有做聲。黃副書記看他這表情,打趣說:“怎麼,舍不得呀?”朱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舍得……舍得!”說著話,便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金卡說:“麻煩二位領導稍等片刻,我去取了錢馬上就來。”
王鄉長戲謔地說:“有人給我們發錢,這是好事,這麼吧,為了安全點,我和黃副書記一起和你去。”說著話,他讓朱興上了他們的車,一起往銀行而去。不一會拿到錢,王鄉長謝過朱興,便回鄉上去了。
到鄉政府大院下了車,黃副書記神秘地問王鄉長:“鄉長,今天你演的哪一出啊?我覺得挺納悶兒。”王鄉長一笑,說:“煤老板送錢,咱為啥不收?煤礦是咱鄉上的,他理應為紅石鄉人民做貢獻。”二人進了財務室,王鄉長對財務會計說:“今天咱倆去化了點緣,給!”說著話,“啪”地把一大包紅彤彤的人民幣蹾到桌子上,“點點數,一百萬!看夠不夠。”
女會計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王鄉長說她:“點錢開票啊,發什麼愣……發票上寫煤礦老板朱興的名字,這錢是他捐的。”
再說朱明帶著一名打手在各村轉悠了三四天,始終沒有打聽到二狗和田穀雨的下落。這日下午,朱明在鄉政府門口碰見嚴剛,說了他們找二狗和穀雨的事。嚴剛說:“你們這樣張張揚揚能找見人嗎?學電視裏的地下工作者那樣,花點小錢,買通幾個‘眼線’,不愁打聽不到人在哪兒。”說著話,過來一輛小車停在了嚴剛身旁,他跟朱明揮揮手,就上車走了……
嚴剛走進劉鋒辦公室,還隔幾米遠他就伸出手大咧咧地說:“劉隊,我看你比國務院總理都忙!咱們又有二十天沒見麵了吧?”劉鋒笑了笑說:“差不多吧……”話音沒落,過來一位警察上前“哢”把一副手銬便砸到了嚴剛的手腕上。
“劉隊你這是?……”嚴剛吃驚地問他。
“怎麼?你不知道你幹了什麼事嗎?本來應該是早抓你的,但你卻執迷不悟,一直把戲演到現在……”說著話劉隊長按了下桌上的電鈴,進來兩名警察。
“把嚴剛帶走!”他威嚴地命令道。
“等等……”嚴剛喊叫著不肯走。
“你抓我總得有個理由吧?不問青紅皂白就亂抓人,這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嚴剛歇斯底裏地叫喊起來。
劉鋒冷笑一聲說:“抓你的理由太多了。可能你忘性太大一時想不起來,那麼我給你點一下:你丟手槍是咋回事?礦難事故中你上躥下跳和朱興相互勾結糊弄調查組,瞞報真情,出謀劃策殺人滅口又是咋回事?還讓我繼續說嗎?
嚴剛垂下了腦袋。過來兩名警察架著他出了門。
二狗走失後,趙亮後悔不迭。穀雨自知心裏有愧,什麼話也沒說。而後,趙亮問穀雨:“聽說二狗手上有朱興的罪證,是什麼?”穀雨說:“是一份礦工下井的花名冊。”趙亮問他:“你怎麼知道?”穀雨說:“出事前我們下井幹活,每天都是他拿著那本本在記,這個誰都知道。”
趙亮拍了一下大腿說:“壞了,二狗有麻煩了……”
穀雨不解,問他:“怎麼了?”
趙亮說:“你想啊,二狗手上有這麼重要的東西,朱興能放過他?”
“那咋辦?咱們現在趕緊去找他?”穀雨說。
“是的,趕快走!”趙亮去發動摩托車。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接聽後,趙亮跳起來大喊一聲:“蒼天有眼哪!”
穀雨納悶:“你犯什麼神經呀?”
趙亮一笑:“嚴剛被抓了……”
七朱興出逃
副縣長白清明被“雙規”後,縣紀委書記張波濤把他叫來談話。
等白清明落座後,張波濤禮節性地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而後把一份告狀信遞給他說:“您先看看這個材料。”
告狀信長達十多頁,是田穀雨口述,縣電台的記者金剛寫的。內容是揭露胡同溝煤礦礦難事故調查中存在有嚴重的官煤勾結、行賄受賄、掩蓋事故真相等問題。其中點到了白清明、湯大水、嚴剛等人的一些犯罪事實。還揭露了朱興、朱明兩兄弟的三起人命案。信的最後附了幾頁紙,是一份礦難事故發生當天煤礦實際下井作業的人數、姓名等。
看了這封告狀信,白副縣長隻覺眼前一黑,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去。一位秘書上前扶住了他。好半天他身子晃動著,嘴唇微微顫動,沙啞著聲音說:“我被他們蒙蔽了……”
談話的氣氛非常尷尬。冷場了十多分鍾後張波濤都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應該說些什麼。因為他麵前的這個人,近二十年來一直都是他的上級領導。就是這樣一個在張波濤眼中一貫清正廉明的“老革命”,一向讓他非常尊重和欽佩的老前輩,卻在行將退休之時晚節不保,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就在雙方正在僵持的節骨眼上,有人敲門。張波濤讓秘書去開門,進來的是記者金剛。他把一篇通訊稿放到張波濤麵前的桌上說:“張書記,這是我趕寫的一篇胡同溝煤礦《礦難事故最新情況調查》新聞稿,我們台長讓我來請示您,可不可以進行報道?”
張波濤明確表示不可以。理由有三:一是對這起特大礦難事故縣政府正在抽調專人進行重新調查,目前還沒有最後結論;二是公安部門目前正組織警力對煤礦發生的一些刑事案件、礦難事故真相以及與之相關人員的犯罪情況等進行偵察取證,不能幹擾這方麵的工作;三是這是一起大案。按規定在沒有結案之前,一律禁止各種新聞媒體報道。金剛明白了書記的意思,告辭走了。
記者走後,張波濤對白副縣長說:“老領導,您的問題是嚴重的,萬不能掉以輕心!我勸您回去認真想一想,徹底坦白交代自己的所有問題,並且檢舉揭發其他人的罪行,爭取得到組織的寬大處理。”白清明點了點頭。
天亮時分,劉隊長才回到家。進門,妻子滿臉堆笑對他說:“老劉,你這個大忙人,兒子姑娘的學費不用你發愁了,我已經把事兒辦妥了。”
劉鋒有意無意地“嗯”了一聲,剛要倒在床上睡覺,一想不對,睜大眼睛問她:“那可得七八萬塊錢呀,你是怎麼解決的?”
妻子一笑說:“看你,我既沒偷,也沒搶,是工行周行長幫忙解決的,給咱貸了八萬塊錢。”劉鋒“嗯”了一聲,再沒說啥。
劉隊有兩個孩子。兒子大點,叫劉其;姑娘小點,叫劉娜。今年兩個孩子雙雙上了重點高中,那學校又是一所全封閉式的學校,三年僅學費就每人四萬。這可真要人的命。為此這幾天妻子愁得吃不下,睡不著。劉隊呢,雖則也為這筆巨款發愁,但頭上的案子壓著他,他還沒認真去想這事。適才聽妻子說周行長幫忙解決了這道難題,他才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這些天形勢對朱興十分不利,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搞得他六神無主,心裏惴惴不安。先是聽說白副縣長被“雙規”,後又聽說嚴剛被抓。還聽說湯大水這些天日子也不好過,檢察院天天在找他。偏在這要命的關頭二狗又逃走,夏小娜也不知去了哪裏。這可是兩個關鍵性的人物,他們要是合夥弄出事來,他朱興就得倒大黴。
為了避開暫時的風頭,朱興想到了逃跑。但他一連等了三天,朱明都沒有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他知道這些天朱明一直都在為找尋二狗和田穀雨的下落而四處奔走,肯定不好聯係。但無論如何這兩個人必須找到,必須把他們滅口!尤其那個二狗,他知道煤礦內部的事情太多,而且逃跑時還帶走了好些材料,其中就有一份非常重要的礦工花名冊。如果這些物證落入警方之手,後果將不堪設想。還有那個田穀雨,雖然他知道煤礦的內情不多,但他是礦難事故的直接受害者。再加上和他同來的幾個夥伴都在礦難事故中身亡,而且他還知道其他十多人的死亡情況,這一切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會去告發他們……
想到這裏,朱興想不下去了。
夜色陰沉得令人恐懼,一陣陣的雷聲不時從他頭頂滾過。每一聲響雷都會讓朱興心驚肉跳。思忖再三,朱興覺得事不宜遲,他得趕快下山。如果能找見朱明,他就和他一塊兒逃走;找不到,就各奔東西吧,反正他不能在這兒等死。這麼一想,他便駕起小車急匆匆向山下駛去。
小車疾馳了三十多分鍾,到山下一個轉彎處,突然路邊一輛警車擋住了他的去路。在兩道強烈的燈光照耀下,朱興看清是一高一矮兩個小警察在執行公務。他不由得忽然想起前不久嚴剛曾給他透過風,說縣公安局可能布置了警力對他進行暗中監視,以防他逃跑,讓他一定要多加小心。看來他們動真格了。朱興正這麼胡思亂想著,那高個子警察說:“請把你的有關證件拿出來我們要例行檢查。”朱興說行,便把一個小本子遞到車窗。兩個小警察接過本子剛打著手電在看,沒想朱興突然一腳轟開油門,小車便瘋了一般疾駛而去,把兩個小警察遠遠甩在後麵……
再說二狗從山洞逃出後,害怕穀雨到鄉派出所報告警察來抓他,又怕朱興、朱明對他下毒手,因此他神不知鬼不覺悄悄逃到鄉下一個熟人家中藏了起來。
這人叫賈中傑,是二狗以前在外打工時認識的。在他家呆了一天,二狗把自己的處境和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全都告訴了老賈。老賈勸二狗說:“這事是你做得不對。你和穀雨是一個村的,其他四個人在礦難事故中已經遇難,唯獨穀雨得以逃生,你應該和穀雨聯手去告那個黑老板,讓他光明正大給死亡礦工賠償命價,同時揭露礦難事故真相,讓公安部門直接來處理這事,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你卻沒有這樣去做,反而東躲西藏隻顧自己。這怎麼行呢?”
二狗說:“起先我也是這麼想的,打算找機會和穀雨溝通一下,消除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些誤會。但誰知穀雨對我仇恨非常大,仿佛隻有殺了我才解恨。你不知道,那晚在趙亮家,他差點一磚頭砸死我!後把我劫持到一個山洞,非要逼我說出礦難事故的真實情況,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就狠狠打我。你說我還怎麼去和他溝通?……”
賈中傑說:“這也情有可原。你跟朱興幹了那麼多壞事,給他當狗腿子和他同流合汙欺負礦工,穀雨當然要恨你。現在你應該主動點去找他,把你知道的真實情況全都告訴他,爭取得到他的信任和諒解。同時你應該立即到公安局去自首,把手上的重要證物也交到公安部門,讓公安部門盡快抓住這些壞蛋……”
賈中傑的一番話提醒了二狗。他愧疚地說:“你說得很對,我確實對不住穀雨,對不住死去的那幾個同伴。”
二狗說著說著竟嗚嗚哭了起來。賈中傑安慰他說:“別哭了,還是想想你現在該怎麼辦吧。”
二狗擦掉眼淚說:“老賈,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我有件東西先放你這裏,待找見穀雨我再回來取。”賈中傑說:“行,放我這裏安全。”之後二狗便把一個沉甸甸的牛皮紙袋交給了他。
二狗天黑後才從賈中傑家出來,他估計穀雨可能還在趙亮家,便往那裏而去。不料剛到一個小樹林,忽然跳出來一個人,猛地把他撲倒在地上,又用繩子把他的手反綁住。
借夜色二狗抬頭一看,綁架他的人是朱明。他說:“你綁我幹什麼?”
朱明開口就沒好話,罵二狗:“你這個吃裏爬外的王八蛋!為什麼要逃跑?想去告發我們是不是?”
二狗沒有吱聲。
朱明扇了他一耳光說:“你和穀雨相互勾結搞什麼名堂當我不知道?寫信向縣委和公安局告我們的黑狀,不想活了是不是?”
二狗嘴很硬:“是的,告了!你能把我怎麼著?”其實二狗根本就不知道穀雨告狀的事。
朱明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殺了你……”說著把手上的鋼刀晃了晃。
二狗雖然嘴上說硬話,其實心裏還是很怕。因為他太了解朱明了,這狗日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雙方對峙了幾分鍾,二狗心想,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管怎麼說,我決不能死在這個惡棍手上。哪怕和他同歸於盡,我也心甘情願!算對得起冤死的那些兄弟了。但現在怎麼辦?……等死嗎?不!我要跑,一定要跑!這麼一想,借夜色的掩護,二狗飛起一腳便狠狠踢中朱明的下巴,朱明應聲倒地。二狗跳下土坡沒命地向前跑去,縱身跳進了一口枯井之中……
八被誣陷
的劉隊長
嚴剛被抓後,公安局給這個鄉派出所派來了一個新所長,叫吳大安。這天一早,吳所長讓趙亮去縣局取一份文件。趙亮到公安局取文件時,聽人說劉鋒隊長出事了,便到刑警隊去打聽情況。進到隊長辦公室,隻見副隊長馬元坐在那兒寫什麼材料,他便開門見山問這事情。
馬元歎了一口氣說:“唉,怎麼給你說呢?這劉隊也是,為幾萬塊錢,幹那惡作事,你說他劃來個啥?這不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腥……”
趙亮瞪了他一眼:“馬隊,你和劉隊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相信他會幹這種事?”
馬元陰陽怪氣地一笑:“人心隔肚皮,這很難說啊!”
趙亮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出了門。
原來,上星期二的上午,張成局長收到局紀檢科轉來的一封信。他打開一看,內容是告劉鋒的。信中說劉鋒以權謀私,陷害好人,敲詐勒索馬明文現金八萬元。後麵的署名是田英。見到這個名字,張成好像聽說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他叫來副局長秦浩,對他說:“你先不要對其他人說這件事,找紀檢科王科長接個頭,把這事情核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秦浩說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