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孩穀雨(1 / 2)

四下無人,我左瞅瞅,右瞅瞅,翻身下了床。這家人很窮很窮。平地而起兩間茅草屋,屋外靠著一棵枝葉正茂的歪脖子樹搭了個草棚當廚房。小院壩裏大大小小的馬桶占了一大塊地。難道自己以後就要在這生活?我有些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不是她怕窮,本來自己家也不富裕。我本就生在農村,從小就聽父母說要考上大學,以後好在城市裏紮根,不用再回農村了。父母好不容易將我供上了大學,一畢業了,並且有了一份好工作。也戀愛了,而今卻也失戀了……我鼻子一酸,兩眼茫然無神的望著前方,似乎是看著某處出神,實則滿目空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思遊到了哪兒。

夜娘是個啞巴,她做著這個城裏最卑微的職業——倒夜香。每晚半夜去敲響那些大戶人家的後門,接過守在後門處下人的馬桶,拉出城倒了,再回來把馬桶刷洗幹淨,晚上再拿去換。夜娘三十出頭,雖然粗布麻衣,我總覺得她身上有些高貴氣息。她嘴巴不會說話,可是那雙眼睛,秋水盈盈,跟會說話一般。不過我和她交流起來還是有些難度,經過穀雨的指點,現在已經好多了。我想,夜娘一定非常困惑,她的兒女被打昏迷,再醒來,怎麼就讀不懂她的手勢了。夜娘對我無比的好,吃的,總是讓我先吃飽,我身體上有傷,她每天都給我摸一些自己做的藥水。而且晚上,她本來已經很累了,可是睡覺時,她依舊給我趕蚊子,打扇。

而穀伯,嗯,就是那個穀雨對他說,我是他未來兒媳婦的人,就是穀雨他爹,是一個更夫。都是社會最低層的人啊。穀伯大概也三十多歲,那身體很是結實,那麼結實的身體,我很困惑,他是怎麼會坐更夫的,而且怎麼會生個穀雨那小體格的兒子。我覺得,他和夜娘兩人有戲,嘿嘿,看來,我得做一會媒人,哈哈。

至於穀雨那小子,臉上的淤青好了,眼睛不腫了,再他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還算是個蠻好看的小破孩。可是吧,就是瘦得像竹竿似的,說是營養不良造成的吧,他又長那麼高,說是基因問題吧,穀伯又那麼結實。估計是基因組合時產生了變異……

不過這些天還真是要謝謝他的相陪,說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好吧,我再重新隆重的介紹一下我吧。我叫林蔭,是的,這是我真正名字。我不覺得那是我的前世,因為我不認為我死了,然後又重新活在了別人身上。我隻覺得,我隻是在做夢,一個比較真實的夢,我躺在我家門前大樹下,乘著涼做的夢。我是一個普通的小白領,每天按時的上班、下班。有一個相戀了七年的男朋友,哦,現在他已經是別人的老公了。我們是高中同桌,大學同學,畢業後又是同事…這麼多同,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把我們圈在同一個屋簷下。

已經忘記是因為什麼讓兩人分開。隻是,每天依舊在公司相遇,我甚至還錯覺看到了他看我時熾熱的眼神,一如當時熱戀時。我想,我還在等著他來對自己說,寶貝,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們和好吧。我真是傻得可以啊,我等來的是,他結婚的喜帖。在茶水間裏遇到他,我看著他,眼神空洞,像是要看穿他一樣。他顯得很手足無措,捧著咖啡的手有些顫抖,幾欲開口說話,最後也變成了默默的看著我。微微仰頭,望著天花板轉了兩圈眼珠,我終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對不起。”我走到門口時,這三個字若有似無的飄進了我的耳朵裏。後來,我請了假,在盛夏的午後,躺在家裏枝葉正茂的大樹下,回想著他當初在這棵樹下對自己的誓言、諾言。他今天正婚,可還記得這裏?微風涼涼吹拂在我臉上,兩股清淚不自覺的從眼角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