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楚含抱起江詞,運起輕功飛離薛府的高牆深院,江詞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在他的懷抱中,她的心頭一片寧靜,這種感覺,隻有這個男人才能帶給她。
掠過重重建築,江詞第一次從高處俯視這京城,終於,在一汪湖水邊,紀楚含降落下來。
這個地方是他們一起遊玩過的地方,想不到紀楚含還記得。江詞心中劃過一陣暖意。
湖畔楊柳依依,月光照在兩人身上,一如當年,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人已是便生華發,而另一人正值年華。
低頭看向湖水,江詞看到自己映在水麵的倒影,白發蒼蒼,麵容枯槁,與旁邊孓然而立的翩翩公子當真不是良配。
可像她這般驕傲的女子,又如何會甘心!她為了救他失去了女人最重要的東西,一想到以後他會睡在別的女人身旁,她便心如刀絞,至死都不會心安!
遠處,桃花開得正盛,她輕聲說道:“我想看桃花了。”
紀楚含便抱著她,走到桃樹下,摘下一朵桃花別在她發間。
“你還是這麼好看。”他說道。
江詞眼眶酸澀,她又想哭了。在她容顏老去的時候依然覺得好看的男人,這世間,恐怕唯有他一人而已。
“楚含。”
紀楚含身體僵了一下,這是自離別以來,江詞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嗯?”紀楚含背對著江詞,聲線還是一如既往地涼薄。
不知是什麼節日,天邊竟然燃起了朵朵煙火,江詞帶著笑意,等煙火燃放完畢後,忽而覺得有些話似乎是不說不行了,她猛地抓住紀楚含的衣袖,對紀楚含說道:“楚含,其實我……”
“其實我離開你是有苦衷的,我雖然把你救了出來,卻深受重創,徹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紀楚含驀地轉身,如夜空般深邃的雙眼直直望向江詞內心深處。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一陣刻骨的疼痛自他心中升起,他一直以為,是麵前這個女人負了他,卻不想,原來他才是負心薄涼的那一個。
麵前的女人老態龍鍾,白發蒼蒼,已然是風燭殘年之際。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指引著他過來尋她,他不敢想象,若是今晚沒過來,他恐怕會恨不得殺死這個殘忍至此的自己。
“是啊,我為何不告訴你。”江詞喃喃道,像是對他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沉默彌漫在空氣中,一瓣桃花落了下來,飄落在湖麵上。
“你是太子,不能娶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紀楚含,你一定要讓我親口說出來嗎?”江詞神色依舊淡淡,甚至還帶著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紀楚含卻能夠感受到,她是用盡多少勇氣,才說出的這句話。
“我沒有,我不知道。”紀楚含隻能如此說道,他比江詞本人更加清楚,她是個怎樣的女子。她看似溫柔婉轉,內心深處的驕傲卻絲毫不亞於他。
她卻並不計較,直直地看著漫天紛飛的桃花,像是回到當年,他們在這青雲山莊同進同出、無憂無慮的時光。
“紀楚含,我心悅你。”她如此說道,隨即笑出聲來。
紀楚含懷中抱著瘦弱的身體,生怕一個不經意間,懷中的人就會被風吹走。
他若是知道她也如此用情至深,就不會刻意對她冷淡,他若是一直在暗中保護她,也不會讓她身中奇毒,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阿詞,我……”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噓——”江詞笑著製止了他想說下去的話,“你看,桃花是不是很美?”
他不明就裏地點點頭,卻聽到深愛的女子這樣說道:“桃花雖美,卻終會凋零,生老病死也是人一生中不可避免的環節,我隻希望,我死了以後,你依然能好好過活,娶了正妃、忙於國事,一切如常。”
紀楚含的一顆心像是被滾水燙過一般,蜷縮在一起,刮得生疼。可感到懷中的愛人生命力迅速流逝,他隻能說道:“你別說話,我帶你去找薛銘宇,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不要白費心思了。”江詞搖搖頭,她能感受到身體的溫度一點點離自己而去,“這些我都知道,三日絕無人能解,身中此毒的人,無一生還。”
“江詞,你聽著,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不許你死!”紀楚含哪裏聽得進去,他深愛的女子因為種種誤會離開他的身邊,現在誤會終於解開,他怎能放她這樣離開!
“紀楚含,江詞能夠遇上你……此生無憾。”江詞看著這個她此生深愛的男人,意識越來越模糊,強撐著說完最後一句,想要抬起撫摸紀楚含臉頰的手臂陡然失去支撐,突兀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