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似乎是有意開得比尋常慢,大約也是在照顧她現在的身子,江詞心頭了然,但什麼都沒有過問,掀開窗簾打量著外頭的風景。
不多時,馬車緩緩停下,應是到了。紀楚含先行下了馬車,江詞便順著他的攙扶緩緩地下去。抬眼,高懸的匾額昭示著這家身份的尊貴,沉重的大門鑲嵌著鎏金的獅子扣,緊閉著,不知裏頭的狀況如何。
遒勁有力的筆法寫著三個大字——秦王府。
江詞偏過頭看了一眼紀楚含,他的神情從容而淡然,眼神似是鼓勵性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何意味。
“走吧,進去看一看。”
近鄉情更怯,江詞倏地畏懼感油然而生,她確實很久沒有回過王府,萬一……萬一裏麵是一片蕭條落敗呢,她該作何感想。秦王走後,王府就隻剩下了一座華麗的空殼,徒有其表,內核卻殘損不堪。
聽聞已經遣散了許多下人,這府中又會剩下多少人呢。
紀楚含挽著她的手臂,吩咐著侍衛前去叩門,江詞的眼神便緊盯著那個沉重的大門,卻見不多時,厚重的大門應聲推開,走出來的正是熟悉的管家。
江詞心情激動得無以複加,管家一見紀楚含,急忙躬身行禮,卻沒有認出站在他身側的江詞。
不認得也好,那就不會記得她現在的鬼樣子,江詞這樣安慰自己。紀楚含讓管家不必多禮,然後便攙扶著江詞,跨進了王府的門檻。
管家見太子如此惦記著身邊的這位,隻是看起來年紀似乎也不小了,怎麼也想不出這號人物,一時心中生疑,隻當著是位貴客,便也沒敢怠慢了。
相比於從前,王府還是蕭條了不少。
據管家所言,該遣散的下人全都遣散了,如今留下的都是承受過秦王恩典的,在府中每日打掃著房間等著王爺有朝一日會回來。
路過一處院子,卻聽見朗朗的讀書聲,江詞忽而心頭揪扯了一下,長垣,大半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江詞站在院子門口,有些想進去瞧瞧他,但是又唯恐被他瞧出什麼來。紀楚含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便問道:“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江詞點點頭,然後又無聲地搖搖頭,嘴角浮起一陣苦笑。卻聽得朗朗的讀書聲戛然而止,長垣瞥見了這邊的動靜,和私塾先生說了些什麼,便放下書本,急匆匆地朝著這邊小跑著過來。
江詞拉扯著紀楚含的袖子,推攘著他,紀楚含卻紋絲不動,她一時有些無奈,眼睜睜地看著長垣到了他們跟前。
“長垣參見太子殿下。”他躬身行了禮,看起來要穩重了一些,而且胖嘟嘟的肉臉在這半年裏光速消退,個子也長高了不少,都快要趕上江詞了。瘦下來以後,眉眼比過去更清晰了一些,看起來更為俊秀,將來也必定是個豐神俊朗的翩翩公子哥。
紀楚含讓他不必多禮,順口打探了幾句他的學識,長垣隻說讀了四書,還未通讀深刻,將來必定好好修習,私塾先生學識淵博,對他有諸多教誨。
江詞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心頭頗有欣慰,卻見長垣小心謹慎地打量著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這位是……?”
紀楚含漫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窺見她眼神中的慌張,才道:“她是你的長輩,不必多問。”
長垣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江詞扯了一把紀楚含的衣袖,紀楚含會意,便對長垣說道:“先生還在等著你,長垣,你先回去吧。”
長垣點頭,卻不甘心地又看了江詞一眼。手腕上係著一個佛珠串,他從手上摘下來,遞給紀楚含,神色謙恭地說道:“太子殿下,不知郡主在宮中現在如何,這是長垣前些時日去古法寺求來的佛串,找大師開過光,可保一世平安。郡主對長長垣多有照顧,長垣無以為報,還請她收下這個珠串,諸事順遂、一切安好。”
江詞的手情不自禁有些發抖,長垣見紀楚含接過了佛珠串,便鬆了一口氣,轉身前又深深地看了江詞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朝著回了院內。
“他一定是看出來了。”江詞幽幽地說道,接過那串佛珠串,檀木質地,明明輕盈卻有著沉甸甸的分量。她手中把玩著佛珠串,神色莫名。
紀楚含沒好氣地說道:“年紀輕輕,他就說及冠之後娶你過門。依我看來,他到現在也沒忘他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