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命令無人敢提出異議,身為皇後獨子,紀楚含是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皇子,這點無可厚非。隻是這才剛認親,皇帝就不管不顧地封了他做太子,不少四皇子的門客心有不甘實屬正常。
皇室子嗣稀少,四皇子為皇家鞠躬盡瘁,操心國事數餘年,滿朝文武百官都認為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選,這東宮都由他住了,任誰會想到會生出這差錯。
誰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生母是已故皇後,地位尊崇,又有皇帝的無限寵愛和愧疚。而四皇子元祈的生母地位卑微,不過是在民間尋歡作樂的一名普通女子,到最後連皇室的牌位都不能留上一份,這兩者看來毫無可比性。
這四皇子,差就差在這出身了。一時間朝中的四皇子門派紛紛為其扼腕歎息,又怨憤不平,皇帝向來都是感情用事,隻想著把多年來虧欠的全都一齊補還給紀楚含,哪裏會想到這背後盡心盡力的元祈,為了至高無上的權位付出了多少。
門客們神情迥異,元祈卻似是完全無所謂,像是卸下了一個重擔。他上前,畢恭畢敬,唇邊帶著笑:“論起年歲來,元祈該稱呼您一聲長兄,長兄如父,今後這東宮就交由長兄,還有這奏折批閱,長兄日後若有疑惑,隨時來找我。”
這一番話盡顯大氣,不枉費皇帝對他青睞有加,一想到多年來讓他忙碌卻無所獲,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那點子愧疚卻也被找回親生兒子給衝了個幹淨。皇帝笑道:“朕有你們兩個都是人中翹楚的兒子,才是三生有幸,今後你們兄弟二人必當竭盡全力、互相扶持,切不可將前朝兄弟倪牆反目成仇的戲碼重演,你們明白嗎?”
二人異口同聲地拱手:“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眾人麵麵相覷,今日這一樁婚宴信息量委實大了點。但這最後這一出兄弟和睦,皇帝身在局中不知情,局外人卻看得清清楚楚,若說為了皇權弑兄殺父都大有人在,今天這才做起兄弟就被奪了這麼多東西,表麵上再心平氣和,背地裏指不定要動上多少手腳吧。
在朝為官多年的大臣們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看兩人演戲。這一出婚宴雖說砸了不少聘禮,但好歹沒白來,看了一出精妙絕倫的好戲。
皇帝走後,這名為婚宴實為看熱鬧的宴席就走的走、散的散。
皇帝臨走前卻道要與紀楚含寒暄,說是在皇宮內等著他。紀楚含收拾了些許行李,緊隨皇帝其後,離開了紀府。
馬車不疾不徐,紀府的圍牆逐漸消失在眼前,不過一夕之間,紀府就會破敗成一座空有其表的廢墟,而紀楚含也再也不會回來。
他沒帶什麼東西,掌心中卻有一顆素淨的白骨簪子。說來也怪,紀楚含和江詞認識這麼久,身邊卻很少有她的東西。
大山和二虎子是她的好友,他給了兩人分別置備了一筆不小的錢財,以後的造化就看他們自己了。
那個小奶狗巴紮黑,這回他進宮了,正好把他帶進宮裏來養。
這些都不是什麼直接的物什,隻有這朵白骨簪子,是唯一他所擁有的江詞的物件。還是他自己拿來的,以江詞那種性子,約莫都不知道,這朵白朵簪子不見了。
素淨淡雅,一如初見時江詞帶給他的感覺。
他將這朵白骨簪子小心安放在掌心中,末了,才放入衣袖中。
闔著雙目,聽覺更加清晰。那是不屬於他的均勻的呼吸聲,差點都要忘了,這馬車中還有一個人。
紅瑤偷瞄了紀楚含有一會兒了,她隻覺得這人真是奇怪,不過一朵白骨簪子,市集上一挑一大把。她從前買過這種,幾文錢一個,她厭惡這種一貧如洗的生活,這一點她從小就過夠了。
所以紅瑤拚命追求著一次進宮的機會,她聰慧、敢想常人不敢想,她有著聰明人該有的傲氣,懂得身在何處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她進宮之後再也沒給家裏寫過一封書信,拋棄一個累贅的拖累,她覺得順心輕鬆。
直到四皇子派她來找紀楚含時,她才偶然得知,生父已故、老母疾病纏身。
紅瑤聽過以後,情緒毫無波動,苦日子過夠了,讓她假惺惺地在爹娘麵前抹眼淚,還不如讓她演給紀楚含看要來得輕鬆。
翡翠、紅玉、瑪瑙金銀珠寶她統統都喜歡,當然不喜歡這個廉價得戴在頭上都嫌醜的首飾。
但這樣一件東西,紀楚含卻視若珍寶,紅瑤真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以前就是宮裏的,現在又回來,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