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參見皇上,臣婦心底有一樁事情瞞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臣婦日夜難眠,今時今日終於能說出來了。”紀夫人方一開口,覺得渾身舒暢:“臣婦本是出身卑微,當年能高攀到紀府不知是修了多少年的福分,可嫁到紀府來民女卻不這麼覺得。此事塵封多年臣婦本不願提起,無奈一月前,紀純飛喝醉了到臣婦房間來發瘋,威脅我若是將此事說出去,就拿白綾勒斷我的脖子。”
滿座的賓客聽到這裏,麵色詫異,皇帝緊攥著手中的書信、不發一言。
“他雖是醉酒,我卻還是寢食難安,每天心驚膽戰地生怕被他悄無聲息地殺人滅口。為此,臣婦更加日夜吃齋念佛,直到紀公子找到了臣婦。”紀夫人說著,忽而有些欣慰:“我知道,紀公子是來找紀府禁地的那把鑰匙,當時我忌憚著紀純飛,沒有告訴他實情。其實我是清楚的。”
紀夫人歎了口氣,卻無人打斷她,“紀府的禁地是趙皇後最後離世的地方,紀純飛對她有情,才留了那一處院子。那裏頭,還藏著趙皇後最後的一封托孤信。當年我眼睜睜看著紀純飛抱著趙皇後的兒子,麵露狠戾之色,將那一封托孤信藏在抽屜中。被他親眼發現以後我夜不能寐,才選擇生生世世追隨佛祖。”
皇帝手中的書信被捏得皺了,紀夫人抬首,說道:“這封托孤信,是趙皇後臨死前最後的遺言,為的是讓紀純飛能夠善待自己的兒子,可紀純飛卻將皇子養在身邊,從小為他身上種下奇毒,讓他飽受折磨,又背地裏想盡方法誣陷他的名聲。紀純飛此人心思之歹毒,讓人不寒而栗。這些年他養著我,也隻是知道我不敢將此事傳出去,順帶為自己培養一個大好名聲。”
紀夫人見皇帝思忖良多,便跪在地上:“此次說出這件事,臣婦自知心中有愧,知情不報亦是大罪,臣女多年不慕榮華、對這些身外之物早已不感興趣,惟願剃度出家,永生追隨我佛。望皇上成全。”
在座眾人皆知,已故的趙皇後正是紀純飛的表妹,後被納入後宮為妃,深受皇帝寵愛,最終榮寵萬千封為皇後。而紀家更是因此成為皇親國戚,自此以後走向鼎盛。
當年紀純飛所言,趙皇後受萬貴妃陷害一屍兩命,皇帝為此痛心疾首,直接將萬貴妃打入冷宮,萬家再無出頭之日。更因如此,皇帝念在紀純飛是趙皇後表親的份上,對他諸多禮待,他能做到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與這逃不開幹係。
可現在紀夫人所言句句屬實,那紀純飛無疑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不忠不義,欺君罔上、更是殘害皇子,害得皇帝和親生兒子骨肉分離,細算起來,條條都是死罪。
紀純飛絲毫不為自己辯解,獨留麵上那份狠戾之色,說不清是對著誰。皇帝更為惱怒,“來人,把紀純飛這個無恥之徒押入大牢,擇日候審!”
皇宮裏的侍衛聞言立即上前,挾製住紀純飛押著他向外走去,紀純飛不言不語,隻是發出詭異的獰笑。笑聲漸行漸遠,直至聽得不清楚了,皇帝才看向紀楚含。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趙皇後留給他的兒子。皇帝心生悵然,素來他最寵愛趙皇後,卻因此讓她因後宮爭寵為人陷害,他一直都是愧疚的,以至於多年都不曾忘記她。
皇帝寵愛董貴妃就如同寵愛趙皇後一樣,她們有著相似的眉眼,相似的一顰一笑,所以他會為了博董貴妃一笑,動輒就修葺一座無限豪奢的行宮。
皇帝在董貴妃身上看見了趙皇後的影子,但她又不同於趙皇後,她懂得在這深宮中如何保護自己,所以他才會無所顧忌地寵愛董貴妃,可這皇後之位永遠空懸著,任是誰人都無法企及,永遠為趙皇後留著一席之地。
而現在眼前的紀楚含,他的眉眼同自己這樣相像,皇帝倏地愧疚萬分,責難自己從前竟然沒有發現。紀楚含眉眼像自己,唇角卻像趙皇後,看起來溫婉實則冷淡,屬於皇帝多年來念念不忘的趙皇後。
皇帝長歎了一口氣,“血緣至親近在眼前,朕是老得糊塗了,你和你娘親長得如此相像,竟沒有發現。現在卻不算晚,你是朕和皇後的親骨肉,這就隨朕進宮,封為太子,取名元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