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薛銘宇看在眼中,心口忽地一滯,難道她還在想著紀楚含不成,她同自己說話時幾次分心,可是在想著另一個人。
空氣一時間有些靜默,麵對麵坐著的兩個人各懷心事,默契地都沒有戳破對方的心思。
沉默間,府上的下人在院門候著說是有事要稟報江詞,江詞準他進來了。
小廝進來恭謹說道:“小姐,王府門外來了個人,嚷嚷著說是有急事找小姐您。管家看他像是真有什麼急事似的,就派我來稟報小姐您。您看這人見還是不見?”
“有急事找我?”江詞眼眉一挑,詢問道:“他是誰,可有說是什麼事?”
“什麼事情倒是沒有說,那人隻說自己叫大山,是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
大山怎麼會忽然來了,江詞雖是心下生疑,卻沒有猶豫便說,“這是我故交,把他請進來。”
小廝應是,便急忙下去請人進來了。
薛銘宇忽地想到了什麼,眸中暗含深意地望了江詞一眼,沒有說話。
不多時,大山便急匆匆地出現在江詞跟前,緊隨其後的小廝也累得不行,想來是大山拉著他一路跑過來的。江詞見此,眼皮忽地一跳,心中一陣不詳的預感襲來,“大山,出了什麼事?”
大山氣息不穩,急忙說道:“小詞,紀楚含毒發昏倒了,你快去紀府看看他吧。”
哢嚓一聲,桌上的茶杯落地,摔碎成一片殘骸,江詞的裙擺被濺濕了許多汙漬,她卻連管都不想管。她站起身,麵容有一瞬間得呆滯,但她馬上反應過來。
薛銘宇也緊接著站起身,“我隨你一起去。”
江詞點頭,便拖著長長的裙擺直奔大門口上了馬車,車夫一路上快馬加鞭,她卻總嫌車夫不夠快,她心頭掛念著紀楚含的身子,竟是一分一毫也不想耽擱。
薛銘宇正坐在她身側,江詞麵上的焦急都清晰可見,他心中苦澀更甚,上前握住江詞無處安放的手,衝她安慰道:“會沒事的,你不要先亂了陣腳。”
對對,江詞如夢初醒,待會兒她可是要相看紀楚含的傷勢,關心則亂,她不能先自亂陣腳。她強迫自己要鎮定下來,偏偏如何心速不停加快,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直到馬車到了紀府,江詞也不管那麼多了,翻身下了馬車,拖著席地的長裙匆匆地奔至紀府內,府內的下人都認得她,紛紛為她讓路。她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紀楚含的別院,走進來,一眼望見躺在榻上的紀楚含,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安安靜靜地,像是睡熟了。
房內站著的迎風和雲煥她都視而不見,她走到床榻前,眼淚滴落在紀楚含的麵上,她才陡然驚覺,原來方才這一路上竟已經淚流滿麵。
身後的薛銘宇緊接著踏進房內,但見江詞跪坐在紀楚含床榻跟前,簌簌地流著淚水,他心中苦澀更甚,一時無言。
雲煥見該來的人都來了,便說道:“他這些日子毒發甚是尋常,前些日子就曾昏倒了幾次,有一次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這次昏倒不知何時才會清醒。他身上的毒,雲煥慚愧,隻能暫時壓製,實在是束手無策。”
江詞聽完,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我在這待會兒,等著他醒過來。”
房內眾人麵麵相覷,皆是搖了搖頭,便自覺退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房間內,便隻剩下江詞和紀楚含二人。空氣中安靜地能聽見風聲和紀楚含均勻的呼吸聲,江詞聽在耳中,忽然覺得異常祥和安穩。她靠坐在床頭,握著紀楚含的右手,不知不覺間竟是睡熟了。
紀楚含醒來之時,看見床頭熟睡著的江詞,他用餘下的左手捏了一把臉,吃痛地輕呼一聲。他頗有些哭笑不得,笑自己癡傻,竟然還以為是在做夢。
他的右手被江詞押得發麻,卻一下也不想動,隻是靜靜地看著江詞的睡顏。他近來聽說了許多她的消息,卻都來不及見上她一麵。聽說她被封為懷玉郡主,聽說她醫術精湛,治好太後多年的不治之症,聽說前去王府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他聽在耳中,忽而覺得,江詞沒有他,似乎過得更好了些。
以後想必也是如此吧,若是他的毒難以診治……江詞的身邊,總會有其他人代替他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