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送客(1 / 2)

紀楚含這樣想著,忽而有些釋然。手臂上還枕著熟睡的江詞,均勻的呼吸落在他掌心中,沾染著絲絲暖意。

許久不曾見到江詞,今時今日她當真是不同凡響了,總歸是有著郡主和秦王之女的架子。發髻比以前複雜些,是時下閨中女子常梳得雙刀髻,發上插著一株鑲玉金步搖和玉蓮花多寶釵,娥眉輕掃,朱唇輕啟,通身貴氣逼人,她必定在秦王府生活融入得很好,早就擺脫了當初假小子的影子。

他用空閑的右手替江詞拂去額間的碎發,又輕輕地將她兩鬢淩亂的散發撩到耳際,好讓她睡得舒服些。江詞許是察覺到了,睡夢中覺得臉龐癢癢得,便搖頭晃腦地尋著舒服得位置。再一挪動,忽而覺得臉上壓著什麼東西,倒像是一隻手。

她倏地從夢中醒來,再睜開眼時,麵對的是紀楚含灼人的眼眸,清淡如水卻也深邃似海,她怔愣了片刻,先是放開他的手,鬆開後自己的手卻無處安放。

她瞧見腰間的玉帶,像是終於找到了救命稻草,牢牢地攥著那枚玉帶,胡亂纏繞在一起擰作一團,糾結、纏繞、繞成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你醒了?”江詞開口,才說完又暗罵自己愚鈍,問這個蠢問題做什麼,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紀楚含許也是被她逗笑了,勾了勾唇道:“才剛醒。”

“……嗯。”江詞忽而不知該怎麼接話,腦海中不停地編織著下一句話茬該怎麼接。半晌卻聽得他說道,“你怎麼過來了?”

說起這個,江詞心中倏地五味雜陳,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是大山,他急匆匆來王府上同我說你昏倒了,我就趕過來了。”

“原來如此。”差點忘了,她現在秦王爺的獨女,必定不會無緣無故回到紀府來。紀楚含抽回因血流不暢而發麻的左手,轉動了幾下手腕,“既如此,現在我醒了,郡主的名聲要緊,還是早早回王府吧。”

他突然的冷淡讓江詞有一瞬間得措手不及,她坐在原地怔愣了片刻,一顆心像是沉浸了海底,“你現在就要趕我走嗎?”

“莫非我說得還不夠清楚?”紀楚含轉過頭來,疏淡的神情仿佛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陌生,他語氣平靜,一字一句卻想一把刀子似的紮進江詞的心裏,“或者郡主要賴在這裏不走?紀府上下都對郡主熟得很,若是傳出去了,郡主無所顧忌不在意流言蜚語,難道王府的臉麵也不要了?”

江詞睜大了眼睛,盡是不可置信,她死死地盯著紀楚含,不放過他臉上細微地每一處表情。但讓她失望的是,那張臉上隻有平靜,平靜得波瀾不興。可她心裏知道,他在激怒她,不過是為了讓她離開。

紀楚含見此,忽而冷笑連連,“郡主臉皮倒是厚得很,既如此,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麵了。迎風——”他向門外喊了一聲,守在門口的迎風不消片刻就出現在眼前,“少爺有何吩咐?”

“送客。”

送什麼客,這屋子裏就隻有江詞,迎風訝異地抬起頭,卻見紀楚含冷寂的眼神掃向他,“怎麼,現在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

“屬下不敢。”迎風急忙說道,踟躕著走到江詞跟前,“郡主,請吧。”

江詞忽地笑了,唇角的嘲弄一閃而過,她站起身,倔強地昂著頭,像個永遠鬥不敗的公雞,“我自己會走。”她說著,轉頭就徑直向門外走去,脊背挺得筆直。她邊走邊笑,說不清是在笑些什麼,笑得花枝亂顫得,就差掉出眼淚來。

一路上的下人眼望著她狀若瘋癲,皆是躲得遠遠的,不敢上前。江詞毫不在意四處探尋的目光,隻顧著腳下的步子。但即便如此,她越走越快,竟還是沒注意腳下的石板路,冷不防摔倒在地。

她這一摔就不想再站起身,身後的迎風一直在尾隨她身後,見狀急忙上前正欲攙起她,江詞胡亂地推開他的手,倔強地說著:“我自己能站起來。”

迎風不知道她到底在堅持些什麼,便退到身後看著。冗長的裙擺束縛住江詞的行動,她卻堅持著一點點推開席地的裙擺,幾次欲起身都費力地摔在地上。

江詞吃痛地輕呼了一聲,腳踝處一定擦破了皮,發上的金步搖左搖右晃,墜得她頭疼,她索性一把拆下發髻上繁瑣的頭飾,一個個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仿佛忘了前些時日她還曾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