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擠在一窩狗仔裏,一共七隻,我又一次落到了七的位置上。
我覺得,身為一個殺手,淪落到與狗爭食這實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所以,我選擇放棄進食,等著自己餓死。
這頭母狗本是富貴人家所養的狗,但是看我餓得奄奄一息又死都不吃東西,當我是得病了,於是直接把我扔出了門外。
我在側門門前趴著,想著再一次回到忘川,一定要想辦法弄死判官那個死老頭,掐死白無常那個小賤人,至於黑無常,我需要考慮一下能不能招惹得起。
就在我餓得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一隻腳踢了踢我的腿肚子,我一抬頭,就撞進一雙墨色的,帶著稚氣的一雙眼睛裏。
眼前的男孩不過八九歲,雖然容貌還沒有張開,稚氣未脫,卻依然可以看出一種眼眸中內藏的氣場來。皮膚白皙,嫩得像蔥段,好像能夠掐出那麼一把水來。我的第一個感覺是,這個孩子生得真好看。
而且他身上穿著上好的錦緞衣服,腰間玉佩看起來也十分名貴,身後跟著兩個魁梧的大漢似乎是他的隨從。因為他的關係,那三雙眼睛都同時落在了我身上。
我遲疑了一秒,以前世作為殺手的職業習慣,不動聲色地細致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目光最終在他右手手背上的那蓮花狀的紅色胎記上停頓了一下,然後眼睛忽然就瞪大了。
這個胎記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他就是上一世我的最後一位雇主,人稱九王爺,真名蘇寅,手上的胎記是呱呱墜地便有。有人說蓮花是吉物,極潔極雅,所以他雖然排位第九,卻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
但是他本身的品性和蓮花沒有一毛線關係,是個極其心狠手辣的角色,逼死當今皇帝的兩任寵妃,又把自己的兩個哥哥推上殘酷沒有勝算的戰場。
還記得,當時我任務的目標就是他的最後一個對手,當今太子。
我趁太子出遊時殺了太子,但是當我提著太子人頭去複命拿賞金的時候,卻被他暗下西域迷魂散,雖然身為殺手我通曉中原的各種奇毒暗法,但是我對西域確實是一無所知,而蘇寅也的確聰明,一下就能捏到我命門。
最終,我死在他手下的弓箭隊手裏。
我想他最後是拿我的人頭去跟皇帝邀功了,也是逼皇帝做出最後的決定。
上一世,我深愛的那個男人曾經說過我不適合當殺手。
因為我的戒心不夠,而且過於衝動,總是學不會給自己留退路。我走得越遠,走得越深,就會碰到越強大無法對抗的人。但是我卻沒有自知之明。
我想為他殺盡仇敵,卻發現,我根本摸不到真相。
他是世間最好最狠最絕情的殺手,可是他卻有一天突然死了,屍骨被掛在我們一起住過的破廟裏,血把蒲團都染紅了。他的衣袂仍舊那麼飄搖,妙容仍舊那麼俊美,若不是鮮紅的血,他就好像剛剛下凡來不及落地的仙眷,一身冰涼的仙氣。
最終,我也步了他的後塵,死在雇主手裏。
而這一世,我又因為毫不盡職的鬼差們而落入了狗道,即使現在蘇寅就在我眼前,我也隻能用一副苟延殘喘的幼犬的身體和他對峙,狠狠地瞪住他,我甚至都站不起來。
他卻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這狗的眼神有意思。”
我對他用“有意思”這個詞來形容我仇恨的眼神而感到十分憤怒。
他卻毫無知覺一般伸手過來要摸我的頭,我要不猶豫地就拚盡最後一口力氣,如同前世用匕首割破他人咽喉的時候那樣,用牙要穿了他的手掌,瞬間,鮮血飛濺。
他身後的家仆嚇壞了,立馬上前,一腳踹在我的小腹上,把我踢開老遠。
因為完全沒有進食,加上這腳的力度是在大得驚人,我很不爭氣地舌根一甜,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