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棠(1 / 1)

四周的景物忽然朦朧了起來,變作了雜亂的光點旋轉變幻,空潭千瑀揉了揉眼睛,便見那光點逐漸清晰起來。原來是煙花在夜幕中開的絢爛。這樣的斑斕,便如塵世的酸甜苦辣,不過是僅百年時光,竟也有刻骨銘心的那一霎時。他的眸子裏忽然不見了色彩,唯見飄灑的碎屑如折翼枯葉蝶蕭索謝幕。第一次覺得,這種眼前的美麗也如此愚蠢,竟不曾想過之後的種種,落得這般頹唐境地,一如幾千年前的自己,他苦笑。

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那似乎是夢裏反複出現的情節。隻疑時光逆轉——又回到了冥軒府。鬼燈節一如既往的一派繁華,琉璃瓦下墜著五彩斑斕的燈籠。那些死的淒慘的人帶上別有風韻的麵具,掩去駭人麵孔。也有的衣著綢裙,旋舞華裳,一朝醉,忘夕往。當然,也少不了那些擺地攤的。想當年,空潭千瑀像個城管一樣來來回回的驅趕,這幫人的紮根能力還是這般頑強。

手中不知何時執一盞華燈,望那夜幕之中,鬼差撐著紅燈籠,攜部分鬼魂一覽人間。那些情種不知這段逝去的時光,變幻的世界早已將它們摒棄,隻是無果的單相思。空潭千瑀一直覺得,與其這樣糾纏前世,悲痛欲絕,毋寧好好做鬼,贏來世的做人機會。

一曲【一夜長殤】忽的滑入耳畔,空潭千瑀的心跳加速,這般熟悉,眼眶開始濕潤,雙肩顫抖。他開始奔跑,想要在流軒華世之中覓得那倩影。

曲聲的源頭,佇立一青裳女子。那女子墨發即臀,發間挽著九鬟仙髻。眉眼清淺,似笑非笑。裙擺繡幾朵清麗的芙蓉,隨風蕩漾。空潭千瑀有些失神,方才輕喚,“子棠?”

秦子棠回眸,笑得醉人。她竟轉身跑向琉璃亭。空潭千瑀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便追過去。

畫廊裏的佳人笑頰粲然,或是雙眉顰蹙,一側的花燈應晚風之邀翩然起舞。銅鏡般的湖麵芙蓉斂住芳顏,蓮葉窸窣作響,似竊竊私語。秦子棠所過之處,滿湖芙蓉皆綻。裙裾飄揚,若展翅的孔雀眼蛺蝶,美得恍若隔世。她最終倚著紅漆雕欄站定,月華如水傾瀉在肩頭。

空潭千瑀沉默半晌,淡淡開口道,“子棠,這幾千年來,我一直想知道,你可曾對我動過心,哪怕是一瞬也好?”

秦子棠不語,隻是笑得淺淡。

忽然身後有人煞風景的驚呼,“郡…前郡主?”

所有的景宛若一幅畫卷,緩緩收攏,悟得剛才的一切竟隻是幻象。

空潭千瑀轉過頭,便看到糯離瞪大眼睛站在樹下。糯離本是空潭寂落的貼身侍從,很久以前的一個雪天,寂落把他帶了回來,說是見他暈倒在雪地裏,單薄的衣衫上覆著一層雪,怪可憐的。糯離不記得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隻是領間環著紅色彼岸花的掛墜,甚是奇怪。冥界目前已知有這種掛墜的恐怕隻有在忘川河畔照料彼岸花的緋歌。很少有人見過緋歌,她居於彼岸花深處,聽說她額間是曼珠沙華的印記,一身紅裙,是冥界的第一美人。空潭千瑀當時的態度是,從哪來就放哪去,誰知寂落死纏爛打非要把糯離留下來,便隻好答應,但心裏還是對他處處戒備。

這些年來,不知道糯離混得怎麼樣。他是否已經另辟蹊徑,還是依然留在空潭寂落身邊。還有寂落那個傻丫頭,沒有哥哥的照顧,這麼沒心眼的女孩會被人算計嗎?想當初,她讓糯離穿著女裝在橋上唱歌,糯離唱歌嚴重跑調,以至於你根本無法把一首很美的曲子和這種“怪叫”聯想到一起。寂落更是離譜,笑得前仰後合,從橋上栽了下去。這家夥往桂花粥裏撒鹽放醋,說是要嚐盡人間五味;每天晚上晚上枕著不同的貓睡覺,以至於冥軒的貓少的稀罕,隻要有人提起空潭寂落的大名,就會見到或是黑或是白的身影驚悚的躥來躥去。貓是一種通靈的動物,由此可以見得真切。

“子棠現在,過得如何?”空潭千瑀愣了愣,然而他深知自己不必故作姿態,彼時他的腦海裏是接天的蓮花和那抹嫵媚的綠影。

“秦子棠?”糯離眼中忽然漾起一絲苦意,“那個賤人,值得前郡主您這麼關心?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您一絲一毫,一直在利用您。自從您被封印在人世,她便是現在的冥軒郡主,又攀上了鬼少鬼塚櫻繭。前些日子聽說和鬼塚櫻繭訂了婚。”

空潭千瑀皺眉,“我的事,你不必多管。隻是想讓你幫我照顧好寂落,這些年來苦了她了。”

“小落!她早就死了,魂魄都散了。您是郡主,有人為你求情,便苟且隻是永世封印於此。可這種事情株連九族,小落她已經,被撕魄了…”糯離歎了口氣,“您真的有真正關心過小落嗎?”

“真的是如此嗎。”空潭千瑀隻是一邊呢喃一邊搖頭,“寂落。寂落。”

……

沒有人注意到,遠處,一團紅光在霧靄與煙雨的推攘下,快要碎了般,靜默飄蕩。

------題外話------

好想每天有48小時,這樣就可以隨意揮霍時間了。可惜,一切都是假設。隻求多睡一會,多玩一會。期待中考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