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蔣繁綠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吃驚,“杜小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點名道姓說你什麼了,還是杜小姐你自己那個……啊,真不好意思,我在國外待了幾年,中文不太好,可能用詞不當,讓你覺得誤會。但你說我信口開河,信口開河這個詞我是知道的。杜小姐,如果我沒弄錯,你現在租住的那套房子,是屬於新晟公司名下,而且房租遠遠低於市價,不知道杜小姐對此事有什麼感受呢?”
這下子博遠幾個同事不由得全看著杜曉蘇,目光中全是錯愕。
“繁綠……”林向遠十分尷尬,“其實……”
“其實我先生是出於好心,尤其對杜小姐這樣的老朋友,能幫就幫一把。”蔣繁綠仍舊笑容燦爛,“可是新晟是責任有限公司,不用說外子,就是我,身為執行董事和副總經理,也沒有權力這樣擅自處理公司名下的房產。”
杜曉蘇這才明白過來,又窘又氣又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同事們目光複雜,似乎什麼都有。寧維誠也顯得十分意外,問:“杜小姐,蔣總說的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那房子是新晟的。”杜曉蘇臉色蒼白,“我會馬上搬出來,你放心好了,我會在二十四小時內搬出。”
蔣繁綠微笑:“那也不必了,我給三天時間給杜小姐搬家。聽說杜小姐新近遇上意外,心情可能不太好,可是自己的男朋友沒了,還是不要饑不擇食,盯著別人的老公才好。”
杜曉蘇幾乎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想正好撞在人背上。那人轉過身來,她抬起頭,振嶸……竟是邵振嶸,她恍惚地看著他,本能地抓著他的衣袖。她搖搖欲墜,臉白得沒有半分血色,幾乎就要倒下去。
雷宇崢不動聲色放下手,她的手抓得很用力,就像那天晚上醫院裏一樣。她的眼睛卻漸漸有了焦點,她漸漸清楚,漸漸明白,這不是她的邵振嶸,不是她可以依靠的振嶸。她的眼睛裏漸漸浮起哀涼,像是孩子般茫然無措。
雷宇崢微微眯起眼睛,看著蔣繁綠。
蔣繁綠也十分意外,看著雷宇崢,過了幾秒鍾,才終於微笑:“雷先生,你好。”
他沒什麼表情,冷冷掃了她一眼。蔣繁綠向他介紹:“這是外子林向遠。”
林向遠伸出手來,雷宇崢十分冷淡地伸手,幾乎隻觸了觸指尖便放下,反手拖過杜曉蘇:“向賢伉儷介紹一下,這是杜曉蘇。”
蔣繁綠萬萬沒想到他會替杜曉蘇出頭,不由得怔了一下。雷宇崢轉頭就冷冷地對杜曉蘇說:“誰敢讓你不在這行做了,叫他先來問過我。”
杜曉蘇眼睛裏已經飽含了熱淚,可是拚命想要忍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簡直比哭更難看。怎麼也沒想到他剛才就在旁邊,把什麼話都聽了去。雷宇崢仍舊冷著一張臉:“你不是有房子嗎?沒時間裝修你不知道找人?原來那些本事都上哪兒去了?隻知道哭!”
杜曉蘇幾乎已經忍不住了,被他銳利如鋒的眼風一掃,硬生生又把眼淚忍回去了。雷宇崢的秘書單婉婷早就過來了,他一轉頭看見了單婉婷:“送杜小姐回去,明天找幾個人幫她搬家。”
蔣繁綠倒是笑盈盈的:“對不起,我還真不知道,要不那個房子,還是先給杜小姐住著……”
雷宇崢淡淡地答:“我們家空房子多著呢,用不著別人獻寶。”
再不多說,由著一堆人簇擁著,揚長而去。
杜曉蘇本來十分不安,上車之後才低著頭小聲說:“謝謝。”
雷宇崢十分嫌惡:“你就不能稍微有點廉恥?林向遠是什麼東西,你跑去跟他勾三搭四,就為貪圖那點便宜?你別以為我今天是幫你,我是為了振嶸的麵子,我不願意讓人家看我們家笑話。我也不指望你三貞九烈,可你也不能這麼不要臉,你丟得起這種人,我們家可丟不起這種人。”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似最鋒銳的刀,刀刀紮在她心尖上,刀刀見血,紮得她呼吸困難,紮得她血肉模糊,紮得她肝腸皆斷,幾乎連最後的知覺都沒有了。她隻覺得難過,百口莫辯。明明是百口莫辯,她卻不想分辯別的,隻想分辯自己對振嶸沒有二心。可是連振嶸都不在了,其他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她隻是用力睜大了眼睛,似乎想把心底最後一絲酸涼的悲哀逼回去。她的聲音仍舊很小:“我沒給振嶸丟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回去就搬家,麻煩停一下車。”她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會給振嶸丟人,不管你信不信。”
雷宇崢似乎不願意再搭理她,敲了敲椅背,司機就把車靠邊停下了。
那天杜曉蘇是走回家去的,沒有搭地鐵,也沒有搭公交,也沒有攔的士。走了好幾站路,走得小腿抽筋,她在人行道上蹲著,等著那抽搐的疼痛一陣陣挨過去,然後再往前走。到家後腳上打了兩個水泡,她進了家門後才把高跟鞋脫了,赤腳踩在地板上。水泡那裏隱隱生疼,才知道皮磨破了,露出裏麵紅色的肉。可是顧不上了,她得把所有東西打包,再搬家。
她收拾了一夜,才把所有的東西打包完。天已經亮了,她叫了的士去鄒思琦那裏。鄒思琦睡眼惺忪地替她開門,見她拖著大包小包的樣子嚇了一跳,聽她簡單描述了一下緣由,更是氣得破口大罵林向遠。倉促間隻得先把東西放下,兩個人還趕著去上班。
杜曉蘇一夜未睡,熬得兩眼通紅,對著電腦屏幕上縱橫的線條、數據,隻覺得頭昏腦脹,隻好抽空端著杯子上茶水間,給自己泡杯濃咖啡。誰知還沒走到茶水間門口,就聽見裏麵隱約的笑聲,依稀是朱靈雅的聲音:“哦喲,看是看不出來,沒想到是這樣子。平常看她,好像人還挺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