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走進辦公室,還未說話,反而是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唐孟慶猛的站了起來,花白的頭發在空中微微揚起,似乎很是激動。
“江……江副局長。”
江宇要是沒有記錯的話,上次見到唐孟慶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麼客氣的態度,不過,他這人向來是不記仇的,於是笑道:“唐老怎麼有時間到我這兒來呢?”
聽到唐老兩個字,唐孟慶瑟縮了一下,他笑著擺擺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江副局長,今天我登門拜訪,是專門為了小兒子惹下的禍來請罪的。”
江宇假意根本就不知道唐孟慶的小兒子到底是誰:“小兒子?不知道是哪一位?”
“唐晨,那孩子之前多有得罪。”唐孟慶笑著說道,完全是一個討好的老父親,為了自己兒子請罪的偉大形象。
江宇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他。”
然後並不再接著說話。
這句話倒是讓唐孟慶摸不著頭腦,縱橫商場多年,麵對各色人等,均能遊刃有餘,唯獨現在江宇這句話原來是他,倒是讓他接不上話。
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一次,換做是唐孟慶等著江宇說話了,還真的是風水輪流轉,而且,還轉得這麼快。
真的是從未想過。
“是的,小兒子管教不嚴,一直是我心裏頭之病,前因後果他也已經告訴我了,所以今日我來,是特意為這件事道歉的。”
“為小兒子道歉,你可曾想過為你的大兒子道歉?”江宇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這句話太突兀,突兀到唐孟慶幾乎是直接問:“大兒子?唐韻?唐韻又怎麼惹了你?”
這兩個兒子是吃錯藥了嗎?
不過按照他對唐韻的了解,唐韻不應該是那種隨便惹事的人,而且他處事冷靜,不是冒冒失失之輩。
“我說的不是這個兒子,而是你的第一任夫人生下的兒子,那個有小兒麻痹症的孩子。”
江宇一字一句地說道,眼眸就像是黑夜裏的貓般,一閃一閃的。
“我……”唐孟慶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為蒼白,很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拳,但隻也是眨眼之間,他的臉上立刻露出一絲笑意:“江副局長,你是不是搞錯了?我隻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唐韻,二兒子在城裏,三兒子唐晨,所以並沒有你所說的什麼小兒麻痹症的兒子。”
江宇冷笑一聲,微微彎下腰,在兩人的麵前都放了一杯水,是純淨水,純淨到能看到杯壁的小瑕疵:“是嗎?20多年前,你在鄉下有一樁婚事,和新婚妻子洞房之後,發現孩子有小兒麻痹症,所以你就拋棄了她們母女,隻身一人到了縣城。”
“哼,”唐孟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之間坐直了身子,拿起桌麵上的水杯說道,“沒有的事情,你是不是道聽途說來的?”
“你就當是道聽途說吧。”江宇整個身子也往後一退,這麼一退之後,兩個人之間的間距立刻就拉開,縈繞在兩人之間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也消退。
這下子,兩個人都瞬間沉默了,連屋外伸進來的樹葉,似乎都忘記了搖晃,想要聽清楚每一個人的呼吸聲。
談話好像是到這裏可以結束了,因為他的道歉也已經道歉完了,可是這個道歉怎麼這麼不是滋味呢?
唐孟慶緊蹙眉頭,想要說什麼,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接下去的話題。
本來,這道歉也結束了,是該走的,但是江宇說的這些話,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要是換做平時,他可能直接拂袖而去,但是因為唐晨做錯事,他莫名覺得在江宇麵前低了一截。
現在說這麼重的話題,他也隻能無動於衷的坐在椅子上,連一句嗬斥你說的是混賬話這樣的重話都說不出來。
唐孟慶這一輩子何嚐吃過這樣的虧,此刻吃了虧還不能說出來,更是悶得他心口都要炸了,三番幾次的交換翹起來的二郎腿,片刻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了,說道:“靈芝跟我說了,你編排的那些事,靈芝不常出門,自然不知道外麵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我常年出門,知道那些人喜歡說什麼,喜歡嚼什麼舌根,這些嚼舌根的人不過都是些無用之輩,否則也沒那時間來說別人。”
江宇沉默著,眼皮連動一下都沒有動,隻是默默的聽著,或許根本就沒有聽唐孟慶在說什麼。
窗外的枝椏搖搖晃晃,就像是個調皮的孩子般,無憂無慮。
“既然江副局長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那我就先走了,子不教父之過,如今唐晨犯了錯誤,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對,我誠心實意的向你道歉,江副局長要是不接受這道歉,我也沒辦法,隻能日日祈求你的原諒,若是你原諒了我,日後我們便是朋友,在這清水縣裏,還沒有我走不動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