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的時候,蓮花燈依舊亮著,夜夜依舊是黑的,河灣邊隻有她一人。
連絮呆呆愣愣的坐了好一會,這才想起將胸內的毒血用真氣逼出,哇的一聲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她將那件黑衣袍子收入儲物袋中,慢慢的掏出沐言師兄給她雕刻的雕像,巨大的疑問湧上了連絮的心頭。
很多事情似乎都隨著那口毒血的吐出變得清晰起來,她為何會那般的眷念沐言師兄?
是從什麼時候起?
是了,在思過崖的時候沐言師兄給她遞過一包蜜餞。
那包蜜餞將本已經消散的渡情草的毒素再次放大,那麼沐言師兄怎麼會知道她中了渡情草的毒?
他又怎麼會知道渡情草?
當一心陷入情愛的連絮突然一頭紮出來的時候,她理智的讓人覺得可怕。
毒魅似乎可以解除渡情草的毒性,她的毒魅還沒有完全的解除,不急,總有一天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總是會想起的。
她終究會知道是誰在設計她。
喜歡一個人連絮從來不排斥,但是被臆想出來的喜歡,卻讓她很是反感。
眼下最要緊之事,是把這個村落的事情解決掉,好早點離開這個鬼魅之地。
沒錯,這個傳說中的世外桃源在連絮的眼中已經成了鬼魅之地。
那口毒血吐出之後,她的很多並不存在的情感也隨之一起如泡沫般消失了,其中就包含了廉價的同情和自我感覺高大上的菩薩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三十餘盞蓮花燈,永不熄滅,那是因為燈內裝的是魂火,一盞燈裏麵就是一個修士的魂火。
三十多個修士命隕於此!
天下人都知道,蓮花燈是來往於奈何與人間的載體,它將家人無盡的思念和祝願全都包容在蓮花之內,一直送到地府奈何之中。
但是蓮花燈還有另外一種作用,就是作為魂火的容器。
一個人如果親手雕刻好一盞蓮花燈,在他死後,如果他執念太深,他的魂火就會自動的凝聚在蓮花燈內,警示後人,也在等著他的弟子門人前來完成他的遺願。
一盞,兩盞,三盞...........三十五盞,三十六盞。
整整三十六個修士的執念!
去他媽的聖母心!
去他媽的菩薩心腸!
如果說這些修士的死跟這個村落裏的村人沒有絲毫的關係,這話說給鬼聽鬼也不會信。
同處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一起看過太陽、星星、月亮的,在村人眼中屬於“外來者”的這些修士更能引起連絮的共鳴和悲傷。
因為他們是同一個空間的人,他們來到這裏都有著同樣的孤獨、恐懼和不安。
連絮偏著頭,眼睛已經忍不住的濕潤了,她咬著唇,跪坐在河邊,鹹鹹的淚水沾染了她的紅唇,讓她忍不住的抽了下鼻子。
用手背把臉上的淚痕擦幹,連絮釋放出她的靈氣,恭恭敬敬的道:“蒼雲派扶攸峰弟子連絮誤入此地,不知是否有我派先人前輩在此。”
蓮花燈內的魂火隻認同一脈的靈氣,它們裏麵封存的記憶也隻有同脈之人能夠讀取。
“蒼雲派扶攸峰弟子連絮誤入此地,不知是否有我派先人前輩在此。”連絮再次重複一遍,雖然她知道能夠得到一些前人的訊息十分的重要,但是她真心的不希望會有一盞蓮花燈因為她的靈力而被指引而來。
一盞青藍色的蓮花燈緩慢的向連絮駛來,雕刻它的人十分笨拙,花瓣被刻得扭扭歪歪的,又大又厚又醜。
“餘丈峰丹藥長老!”當蓮花燈內緩緩射出的靈光試探性的碰觸到連絮的那縷靈光的時候,連絮已經泣不成聲了。
丹藥堂的三長老林霞,是有名的劍術廢柴,卻又是煉丹的天才,五十年前外出采藥音訊全無,就再也沒有回過蒼雲派。
連絮知道他,是因為自小她就經常看到丹藥堂的弟子外出最是頻繁,那時她不懂,還問小師兄明明他們的後山有很多的藥材,為什麼他們還總是出去采藥呢。
丹藥師不都是應該成天在藥房裏圍著藥爐打轉嗎?
那時候小師兄告訴她,因為他們的師父丟了,擔心他在哪裏迷了路,所以弟子們要去把他給找回來。
是啊,五十多年了,丹藥堂的弟子們從未放棄過尋找,餘丈峰的尋人啟事也一直在整個修真界掛著,整個蒼雲派的弟子們一旦看到珍稀藥材附近有困陣迷陣的,總是要去闖一闖。
從沒有人會想到林霞長老會被人害了,他性格是那樣的好,從未與任何一個人紅過臉,他心腸那麼好,誰有難他都願意出手相助。
這樣一個至真至善之人,小師兄說,在他受傷遇難的時候,即使是邪修也都願意出手相助一把的。
不為別的,隻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