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冥海，玄水就成了無色之水，而衛鯤身下那小小的漩渦也在瞬間如巨獸張嘴，變為了一片徑長數丈圓形空洞，衛鯤的腳下也失去了支撐，整個人在一瞬之間就陷入了這深不見底的空洞之內。但他卻沒有急墜而下，右手中的無色之水在刹那間就綻放出了純白色的光輝，將他團團包裹，使他如一塊吸飽水分的海綿，緩緩沉了下去。
“小友，這捧玄水會將你帶回寒山書院的門前，今日一別，江河湖海，總有再會之日。”上方，傳來邋遢老者平和的話語。
衛鯤抬頭，卻發現自己的頭頂已經是一片漆黑，但他還是高聲回應道：“前輩，有朝一日，我將穿過雪原，來這裏拜訪您！”
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沒有傳到老者的耳中，但他相信這位一直深藏不露的前輩可以聽到自己的話。想通了這一點，他麵露笑意，雙目低垂，看向周身的玄冥汪洋。
冥海之中，本應是一片黑暗寂靜，但包裹這衛鯤的光輝卻一盞燈，喚來了不少奇異的生靈。
一隻散發七彩光芒，如同身披彩虹霓裳的水母從他身前緩緩遊過，其觸須跟後還跟著幾條晶瑩剔透，如同寶石雕刻而成的小魚，它們忙著追趕水母，倒是沒有停留。不一會，衛鯤的眼前又出現了一條青鱗紫目的長蛇，這長蛇環繞他幾圈，好奇地觀瞧一陣，最終甩了甩尾巴，遁入了墨色之中。
接下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排淡金色的石壁，但衛鯤看得真切，從石壁上的紋理他認出了這乃是那隻鯤魚碩大無朋身軀上的幾片魚鱗。魚鱗的金光時明時暗，與他右手中的光芒相互輝映，遠遠看去，就像是夜空中的兩顆星，其中一顆是下墜緩慢的流星，將要沉入地平線，而另一顆則高懸天空，閃爍不停。
這番景象，映在了遠方人的眼中，但衛鯤卻沒有注意到遙望自己的人影，他全神貫注地觀察這魚鱗上的紋理，縱然是沒有修煉基礎的他都能看出其中擁有難以言喻的玄妙。
右手掌內再度輕輕的顫動感，他的耳中，響起了一串綿長而悠遠，仿佛從時間盡頭用來的吼聲。
這吼聲由遠及近，從右耳灌入，自左耳穿出，去向了遙不可及的遠方，衛鯤忽然明白了，這是鯤在和他對話，鯤的吼聲，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一段光影。
那是一隻騰空而起、在風中翻滾的鱗片，在冥海的月光之中，不聲不響地化為一根羽毛，而這根羽毛慢悠悠地飄舞，最終輕輕落在海麵之上，又重新變為一片魚鱗，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鯤少爺！鯤少爺！快醒醒！”
一陣急促的呼喚伴著猛烈的搖晃讓不知神念不知在何方的衛鯤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的眼前是一個中年男子，此人膚如古銅，眉頭緊皺，不怒自威的雙眼中正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衛鯤看著眼前之人，疑惑地眨了眨眼，繼而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地麵之上，他連忙坐起身來，看向四方，口中還問道：“秦武衛，這是怎麼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那男子見衛鯤雖然眼神有些凝滯，但動作還算靈活，不由鬆了口氣，道：“鯤少爺，我在寒山腳下等到申時都不見你下山，隻好上山尋你，卻發現你竟然躺在這破廟之內，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可要被族主大人重責。”
衛鯤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以莫名的方式返回了寒山的小破廟之中，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但夕陽的赤芒之下，隻有秦武衛一人，那位老者果然已經不見。
“秦武衛，這小廟隱蔽得很，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在明白了大致的情況之後，衛鯤心中一動，又看向秦武衛，他隨口問了個問題，同時也是暗暗思索該如何解釋自己躺倒在此地的原因。
秦武衛一拱手，微笑道：“族主大人知道鯤少爺身患怪病，早就吩咐丫鬟們在少爺你的衣服上撒了特殊的香料，我就是依靠這味道尋到你的。”
“原來是這樣，那些丫鬟們都沒有告訴我，”衛鯤無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了起來，繼續道，“我今日出了書院之後，在無意間發現了一隻七彩色的山雞，我一路跟隨，來到此地，卻不料這山雞並非凡禽，它一振翅膀，就有一陣大風吹過，讓我眼前一黑，暈倒在地，多虧了秦武衛喚醒我，否則一旦入夜，山中猛獸出沒，我命休矣！”
秦武衛聞言訝然，沉吟道：“竟有如此奇事……也罷，少爺既然無恙，就快與我回府吧，今日懷仁少爺歸來，可不能耽誤時間了！”
“懷仁……”
聽到這個名字，衛鯤的雙眼中，再度湧起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