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頤宮曾經失火,所幸沒有傷人。修葺一新的宮殿朱漆柱子還透出些淡淡的豬血漆的腥味,很是刺鼻。
湘綺進到庭院,景物蕭瑟,蒼苔滿地,落葉成陣,一種淒涼上心。
她候了一陣,壽奴進去通稟,出來時喊她進去。
殿內光線暗淡,刺鼻的藥味滿是苦澀,夾雜珈藍香嗆鼻的氣息。
一名骨瘦如柴的老嬤嬤如地府走出的小鬼,引了她來到太皇太後的寢帳前。
“老祖宗太娘娘。”湘綺脫口一聲喚,眼淚撲簌簌而下。
那隻顫巍巍的手伸出,拉住她柔嫩的手,湘綺看到一張慘白的臉,褶皺沒有血色,如被扒了樹皮的枯木,隻那雙發白的眸子閃熠著精光刺人,那眸光從她麵頰上劃過,就令她心驚肉跳。那眼神,似有無盡的秘密要對她講。
她忽然記起,她女扮男裝中狀元上皇宮時,卓梓曾帶她來拜望太皇太後,那時太皇太後抱住她痛哭失聲,還曾說過些話,塞給她一枚斷殘的玉玨讓她珍存。卓梓見到那枚玉玨麵容失色。
如今,太皇太後隻微開了口“啊啊啊啊”的說不出話來。
“娘娘自中風以來,就不能言語了。”嬤嬤說,湘綺的心裏一動,這不該呀,分明上次太皇太後還同她說話。況且小皇子還是太皇太後賜名的。
太皇太後指指湘綺的小腹,露出點笑意。湘綺忙用太皇太後的手去撫弄她的腹部說:“不知是個小皇子還是小公主呢。”
太皇太後看一眼那瘦骨嶙峋的嬤嬤,嬤嬤會意道:“太皇太後打賞,賜怡嬪娘娘一枚太平如意。”說罷就取來一個小錦緞盒子,打開來是一枚小巧的翡翠玉如意。
湘綺叩頭謝恩,心想這太皇太後是不知她要來的,見了她歡喜也沒說話,這嬤嬤就做主替娘娘打賞。難怪都說宮裏的老太監老嬤嬤最是小鬼難纏,時日久了,都成了精了。
湘綺還想多坐,老嬤嬤已經下了逐客令,替太皇太後送客打發她下去。
湘綺落寞的出宮,想到自己府門敗落,想到昔日來太皇太後宮裏飲宴的舊日繁華,心裏很是酸澀。
湘綺出了養頤宮,迎麵就見高公公風風火火帶了一隊人而來。
見到湘綺才略放下些心問:“皇上聽說娘娘才傷了身子就又出來走動,不放心,請娘娘回宮將歇,莫動了胎氣。”
旁邊的嬤嬤還附和道:“到底是皇上,隆恩浩蕩的,處處心疼娘娘呢。”
湘綺心頭苦笑,再回頭看養頤宮,宮門緊閉,心裏總覺得有些異樣。
翌日,高公公還設香案傳聖旨,怡嬪譚湘綺懷了龍子,即日起冊封為怡妃。喜訊傳來,景苑宮一片欣喜,宮娥太監們紛紛有賞,歡聲笑語一片。
靜貴妃魏雲嫦的雲萃宮如今也是喜事盈門,宮裏的嬪妃們多是聚攏在魏雲嫦周圍。
宮裏有人議論,這一無所出的皇後終不久長,皇上對魏皇後如今冷漠,反是加倍親近魏雲嫦,太後對魏雲嫦也格外的青睞。如這個情形推斷,魏雲嫦多半能在魏氏勢力的輔助下,取皇後而代之。
福貴人把弄蓋碗裏一泓青碧色的新茶,凍頂蒙山茶,茶香嫋嫋,她輕輕用碗蓋勻開漂浮的茶葉,再用唇輕輕吹著,隨口說:“聽說,西邊那個自懷上龍種也風光百倍處處炫耀呢,那日在夾道裏跌了一跤,反是誣賴是八殿下走得急嚇到了她,害得八殿下平白的被皇上一頓好打,屁股都腫成餑餑了。”就聽一旁的熙嬪拈酸帶醋的說:“誰知她腹中懷的是不是個妖孽呢。起居注裏都不曾記,太後娘娘為此大發雷霆之怒。”
“哦?這話可不是胡亂講的,此事事關皇家體麵。”
“誰說不是呢。聽說是那次在行宮溫湯池,那妖精竟然不知廉恥的在水裏同聖上魚水之歡了,真真羞煞人呢。”
“唉,不定這腹中是不是懷得個妖孽呢。水中受的龍精,未必就是龍,或者是個蛇蟲也不知呢。”福貴人道,旁邊的靜貴妃哄逗著小皇子說:“不該吧,皇上聊發少年狂,也未為可知的。那怡妃妹妹生性荒誕離經叛道,這種事情做是做得出的,皇上和太後娘娘都不見怪,我等就不必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