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吩咐人揀了些菜肴瓜果新鮮的給卓大人送去了。”玄慎道,見湘綺孤零零的在一旁垂個頭心思滿腹,就問:“怡嬪,是身子不適嗎?如何怏怏不快的?”
湘綺一怔,忙應道:“腹中有些異樣,心口惡心,妾妃告辭了。”
說罷她徐徐起身避席,玄慎也不阻攔,由她去了。
湘綺出了禦花園,走過夾道,前麵遠遠的燈籠靠來。
了丁眼尖,驚叫一聲:“定王千歲,八爺,可是回來了!”驚喜的衝向前去,毫不顧了規矩。
湘綺停住步,眼見著那燈籠光影由遠及近,太監們閃去兩旁,為首的一身繡蟒淺青色箭袖頭帶赤金冠,容貌清俊的正是定王玄愷。夾道相逢,都頗有些意外,彼此對視著,勉強服禮。
他低眼,喉中擠出一句:“嫂嫂安好?”
她斂目安然答:“叔叔吉安。”
兩人緩緩抬頭,目光對視在一處,卻彼此無話。立了一陣,癡癡的對視對方的容貌改變,也不多話。彼此有過難忘的往事,隻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玄愷的眉依舊那麼濃,雙眸中透出些滄桑之色,但是淡淡的不為人覺,隻是一笑時就驅散了去。仿佛手中水滴,曾經光流飛轉過,日光出來後,卻終究消散,杳無蹤跡。
玄愷也在看她,小別後聽說她入宮成為嫂嫂,依舊是風華絕代,依舊是姿容不改。兩人相對唏噓,彼此的心境卻都不同。一切的一切都該煙消雲散了,卻是情難斷。不思量,也自難忘。宮中匆匆相遇,縱有千般萬般話,也隻能生生咽下去。
湘綺淚眼迷蒙,很想問他一句,“你可還好?”,隻這一句,喉頭卻被什麼東西堵住,隻能無聲的梗咽,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定王殿下,皇上在傳呢,這從午門早到禦花園也要這些時辰嗎?”高公公帶了一些徒孫們出來,一臉堆笑的申斥玄愷。
玄愷忙從湘綺身邊而過,猛然一把握住湘綺的手,那隻手堅實有力,在微微發顫。湘綺驚得一顆心停止跳動,仿佛就要窒息一般,她戛然止步,淚水充盈雙眸,卻見他依舊瀟灑前行,隻是緊握她的手漸漸的依依不舍的鬆開。那陣含了熏衣花草淡淡幽香的氣息從身邊徐徐離去,她依舊呆立在原地尋找那散去的氣息,隻有秋風拂麵,似在嘲笑她的癡癲。情字訣,可能解?
他同她一樣,他也忘不掉!隻兩人錯肩的一瞬,湘綺忽然又重回多年前的夢境中,拋開一切隨他走。這個自己許諾一世的男人,願意為了他放棄一切的男人。當他再次同她擦肩而過,她依舊,挽留不住。
眼睜睜的看他離去,冥冥之中的那根紅線,終是牽不到兩人指間。
腹內一陣躁動,似是小家夥在抗議,心裏那份悵然愁緒頓然湧入眼眶,忽然記起了江南路上生生死死的邂逅相知,逃亡傾心,那份情壓抑了許久,隻此刻忽然噴湧而出。她不想哭,也不敢哭,用衣袖掩麵,定了許久,卻覺得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痛。她確確實實的愛過,才會有這般的切膚之痛。那段情的割舍,不異於刮骨之難。越積越久,撕扯著她的心。她覺得那痛是滲入骨縫的,絲絲縷縷,吞噬著她。她再也感受不到那人的溫暖,寬廣的胸懷。他曾經對她說,“湘妹,我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她也曾將頭貼在他肩上,將自己的烏發在夜風中同他糾纏。兩人之間,總是隔了一道清冷的窗,她在裏,他推不開。
生命中的繾綣與留戀,終究換過這一世的幾許擦肩回眸。就此遁步,不能再進一毫。
她想著想著,忽然覺得一陣陣的刺痛襲來,淚水滾滾而下,卻不能縱聲大哭。哭吧,哭了就斷了,完了,再不相幹了。無聲的獻禮與告別,她要用這滾燙的淚水,埋葬冰封的往事,封印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