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麵上的行人開始稀疏。像在外麵飛奔了一天的鳥兒,該歸巢的已經歸巢了。一對青年男女,甜蜜地依偎著從她身邊經過。扯亂了她的思緒,她感到好孤獨,好寂寞。她想起了那首流行歌曲《我想有個家》。她現在真的真的好想有個家啊!女人需要家,那是女人的第二本能。如果有個家,她現在就會龜縮著躲進那個暖融融的巢穴,躲進他的懷裏,讓他舔舔她的傷口。她突然萌發了一個衝動,她想去找康明,那裏會有一個家在等待她,不管是不是有足夠的溫暖,那畢竟是一個家。可她挪不動腳步,一個影子牽製著她,那個影子,像上帝一樣召之不來,像魔鬼一樣揮之不去,那是劉英凱!
如果不要天長地久,隻要曾經擁有,她可以得到他。她不能走近他是因為怕成為世人鄙視的第三者。可世人的鄙視又算得了什麼?第三者真有那麼可怕那麼可恥嗎?明代袁黃《情理論》曰:人生於情,理生於人。情才是生命的本源,而理是人為設置出來的對生命的禁錮。人格美究竟是真實的美,還是“做”人的美?世有俗語曰:人言可畏。畏於人言而生,視“做”人為美,“做一個人”遠比“一個人本身”更重要,如此而來循規蹈矩,萎萎縮縮,毫無生氣。人生而自由卻無時無刻不把自己套在枷鎖之中,保持著一種不死不活的平衡,這難道不是本末倒置,違背天理嗎?也許愛的實質就是具有破壞力的。她凝視著黑夜中像怪物般聳立的希文集團大樓,回想著從那至高無上的一層發出的道德訓導,似乎嗅到一種僵屍般的惡臭。道德已飛離了大地,它讓人在虛妄的夢囈中忘卻自己,而忘卻了自己的人必定找不到自己的心靈,也就必定永遠在說謊。現在讓她說真話嗎?她要說,她喜歡劉英凱!就算在世人眼裏這是品行敗壞,可更壞的事她都已經做了,還在乎多做這一件壞事嗎?廖希文,你希望我做聖女,不是嗎?我偏偏要做個婊子!我不信我就掃不平男人。哈姆雷特那痛不欲生的“是生存還是毀滅”的困惑不再困繞她了,即便哈姆雷特的母親和宮裏所有的男人都睡過覺,又有什麼值得悲哀的呢!
現在她隻想做一個壞女人!越壞越好。
林惜雪感到身上有一種欲望在湧動著,漸漸地傳遍了她的全身。她感到發熱感到口渴感到心躁。這炙熱的欲望化開了她已經凍僵了的兩腳,她想離去。
突然她看到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她。
這,正是她夢幻中的那副麵孔。
劉英凱的頭發在寒風中微微揚起,雕塑般挺立的身姿似乎完全無懼嚴冬的侵襲。
她感到有些冷。
她看著他,對他的意外出現絲毫不感到意外。盡管上帝這個人類惟一的目擊者該死,但他現在還活得滋滋潤潤的,而且無處不在。
她走了過去,以她一米六四的高度仰視著他的眼睛,很平靜地說:“你想要我嗎?”
劉英凱怔住了。
她感到他那吃驚的樣子很好玩。她以挑戰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你想要我嗎?”
她不需要回答。因為自尊比廉恥更虛偽。她撲進了劉英凱的懷裏。劉英凱緊緊地擁抱了她。這一瞬間,林惜雪看到了自己的靈魂正在飄然離體,但她看不清是在墮落還是升華。-
劉英凱突然鬆開了她,盯視著她充滿了讀世的冷漠的眼睛,他猶豫了,“你不後悔?”
“不後悔!”
林惜雪沒想到做個世人所說的壞女人竟然這麼容易,僅僅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