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似乎是默認。他很快就吃完了,把碗一推,用餐巾揩了揩嘴說:“怎麼不見你吃?”
“我?”林惜雪沒精打采地用筷子撥拉著盤裏的菜,說:“我食欲不好,吃飯像盡義務。”
劉英凱滿臉悲哀:“民以食為天,吃飯乃人生頭等大事,可你卻把它當成了義務,這該少了多少樂趣啊。”
“你就知道吃眼前的菜還吹噓說是樂趣?”
“別看我隻吃一個菜,我能準確地品出它的味道來。”
“吹牛。”
“吹牛?讓老板把廚子叫來。”
他真的把廚子叫來了。胖胖的廚子誠惶誠恐,不知遇上了什麼刁鑽苛刻的食客。
劉英凱說你的家燜黃花魚少了一道工序。胖廚子拍著胸脯打保票說沒有。
劉英凱說你別蒙我,魚沒有經過滑鍋,和調料一鍋燴出來的。
胖廚子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說我從來都是這麼做。
劉英凱說你這就外行了,魚要先滑鍋,兩麵煎黃了,起鍋,接著用配料燒湯,湯開後,再把魚放回去燉。
胖廚子露出畢恭畢敬的神情,連連點頭,掏出香煙遞了上來,一臉的巴結相:“多謝師傅指點。您的口感真好,您是?”
劉英凱說:“咱們幹一行的。”
“我算是遇到師傅了。”胖廚子肅然起敬。
“師傅不敢當,這又不是上講究的菜,看看食譜就是了。”
“一定,一定。”胖廚子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林惜雪看了場好戲,可心存疑竇,這劉英凱到底是幹什麼的?她問:“你真是廚子?”
他說:“我才不當廚子呢。當廚子每天油熏油燎的,吃飯反而沒了胃口,這不少去了人生一大樂趣嗎?”
“廚子可比司機收人高。有錢才能享受。”林惜雪說。
“那不一定,有錢有有錢的享受,沒錢有沒錢的享受,會享受,沒錢也能享受,不會享受,有錢也享受不了。”
林惜雪不懂他的享受哲學,他們的追求水準不在一個層麵上,但她還是高興和他在一起。他那輕輕鬆鬆,本本色色的舉止行為,給她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她第一次意識到瑣瑣碎碎的生活本身也挺有趣,她甚至想,回去自己也該研習一下菜譜。
第二天晚報在要聞版醒目地刊登出一條消息:人窮誌長,以弱製強藍德公司一元錢官司勝訴希文集團。老高算是修煉得爐火純青了,寫的是執行合同的嚴肅性,藏筆埋墨把藍德公司大大推銷了一番,更高明的是決不引火燒身,文中無一字貶低希文集團,而是強調他們克服困難的守法精神。作為民間關係,報社絕不會輕易得罪希文集團這樣實力雄厚的公司。
老高啊老高,實在是高!林惜雪頗有感慨,看來自己離開新聞界是明智之舉,不經真風真雨的磨難,她怕是不會這麼中庸。
夏露風風火火闖進了林惜雪的辦公室。
夏露的衣著比晚宴時樸素了一些,更顯出本色的俏麗。她進門來,林惜雪起身迎接,她倒好,隨隨便便,一屁股就坐在林冰堰的辦公座位上,倒把起身迎接她的林冰垠撂在了一邊,若是冷丁進來個人準分不清賓主。
夏露兩眼無所顧忌地滿屋子溜達著,林惜雪的辦公室很清淡,沒什麼裝飾,紫檀色的寫字台上,一部電腦一部電話加一堆文件;牆上,一幅版畫一幅條幅加一麵鏡子;還有一套沙發一套茶具,再就是堆滿書籍的書櫥。
夏露說:“我說,惜雪,你這辦公室也太寒酸了點,幹嗎?裝窮還是玩清高哪?”
一麵之識卻似相交甚久,這種人自來熟,友誼來得倍兒快,好交!林惜雪喜歡上了這個爽快的女人,她說:“辦公室裝那麼豪華幹嗎?不是錢多的,燒得沒法了比闊,就是錢太少了,沒了轍隻好充麵子。我兩者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