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寒轉身去廁所的刹那,一個蹲在牆角啃著雞腿的男人也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始動身,走兩步停三步,刻意把步子走的雜亂無章,和葉寒保持一定的距離,尋常人看不出這種跟蹤的門道。但眼神冷冽如鷹的白墨之卻能迅速捕捉到這個微乎其微的細節,嗅覺相當敏銳。他是一個隻要有床板就能下榻的男人,生活不算邋遢,但也和嚴謹沾不上邊,對於瑣事向來心不在焉,但隻要交配到手裏的任務,沒有一項不完成的吹毛求疵,精致的讓人發指。北京某個軍長司令曾經給白墨之的評價是一塊雜駁了少許雜質的玉石,能雕刻,但做不到力臻完美的璞玉境界,靈氣中纏繞著俗氣,分都分不開。
當那個鬼祟身影在拐角消失之後,揣著一瓶啤酒的白墨之也開始起身,灌一口酒走一步路,不知是微妙的巧合還是有意而為,在酒瓶見底的時候正好到了大門緊鎖的公廁門口,他沒有馬上破門而入,反而饒有興致的在門口聽著動靜。先是一聲肉體撞擊地麵的慘痛聲響讓白墨之確定葉寒還沒死,緊接著就出乎意料聽到葉寒在裏麵若有所指的語言。讓自以為行動無聲無息的白墨之很是詫異。事先他可是沒得到任何明麵的指示,似乎這個犢子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在這裏棲身待命。
白墨之一腳踹開大門,剛猛力道可見一斑。第一時間嗅到危險氣息的中年男人瞳孔一縮,近乎本能的勒緊手中堅韌的魚絲細線,想要搶先一步擒下葉寒。這個男人為了讓計劃順利還特意換上一雙平價旅遊鞋,和白墨之那一雙看不出價格的鱷魚皮鞋對比鮮明,但是在這種潮濕環境中單論執行力,明顯是旅遊鞋更占優勢,皮鞋則稍遜一籌。中年男人小腿蓄力,一個驚人的彈跳,手中的細線在窗外射進來的斑駁光影下閃爍著細微遊芒,以這個刁鑽的角度和絲線的韌度,絕對能摧枯拉朽切掉任何人的腦袋。眼看著要得手,中年男人嘴角飄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除非被他刺殺的男人或者進來營救的男人能在兩秒的時間扭轉格局,否則就是必死的結果。他很自信這裏沒人能一瞬間爆發出比他還恐怖的天賦。
但老天爺總喜歡戲弄人,尤其是喜歡戲弄成竹在胸的人。
事情出其不意。
被搶了先機的白墨之不急不躁不緊不緩,右腳在潮濕地麵輕旋出一個奇怪的圓圈,丟掉手中的酒瓶,身子如同拉滿弓弦之後飆射出來的箭矢,快若驚雷,頂多一秒半,就如若鬼魅出現在滿臉錯愕的中年男人臉前,一雙幾乎能刺穿人皮膚直達心髒的眼眸透著殺意,那是久經沙場才能磨礪出來的鋒芒味道,讓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一下子跌落穀底,白墨之不給他喘息和反應的機會,兩隻大手猛地掐住男人懸在空中還沒落下的身軀,食指和拇指在鎖骨中線與第五肋間隙的交點內側1-2cm的地方稍一用力,男人眼球瞬間泛白,如同死狗般被推出三四米的距離,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與此同時酒瓶落地,碎成滿地粉末。
兩秒,局勢逆轉。
哪怕對白墨之本就自信的葉寒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兩秒時間解決一個搏鬥經驗遠超於他的內行殺手,已經不能恐怖來形容,簡直就是變態。他看著一臉雲淡風輕隻是拍了拍手的白墨之,沒由來聯想到那個氣勢如虹卻甘願把才華埋藏在山溝裏的大塊頭,如果兩人麵對麵博弈,誰會更甚一籌?
這是一個很有趣也很耐人尋味的問題。
葉寒收起思緒,走到中年男人身前,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急促,看來隻是被卸去了力道,並沒性命威脅。他蹲下身子,一把揪住失去反抗能力的中年男人頭發,臉上看似掛著和煦微笑,實則有幾分陰森森的修羅氣,解下男人手腕上的金屬銅鐲子,捏了捏貫穿在兩個銅圈之間那根透明的細線,冷笑著拍了拍男人的臉龐,猙獰道:“如果你說錯一個字,我就拿你這玩意給你身上鼓搗幾個紋身出來,放心,死不了。但估計讓你吃飯的一身本事就要廢了。”
中年男人死死盯著作風狐假虎威的葉寒,緊閉著嘴唇,眼球通紅。但轉而又為自己感到悲哀,一個處於風口浪尖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料不到仇人暗下毒手。上廁所看似一個無心之舉,實則是放長線釣大魚,營造了一個很有誘惑效果的大圈套。而自己偏偏還傻不拉幾的乖乖跳了進去。這讓有些武術底子的男人很想捶胸頓足,但氣惱的是渾身犯不上勁,像是被人鎖了穴道。其實相比於眼前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的年輕人,他更恐懼在一旁靠著牆壁一聲不吭的男人,單是那雙雜駁了深邃和銳芒雙重效果的漆黑眸子,就足以抹殺他一切反抗掙紮的心思。
武夫往往會對實力高於他的武夫心神畏懼,這是個智商上的通病,因為比起背後精明算計的智囊,他們更擔心流於表麵的威脅。
葉寒搖了搖頭,雙手撐著銅鐲子,但不懂這裏麵暗藏的玄機,硬生生拉了半天,死活控製不了中間那根細絲的長度,一旁的白墨之打破尷尬氣氛道:“這種玩意不同於傳統的刀槍棍棒,裏麵的構造挺複雜,你擺弄不了,我來。”
本在心底暗暗嘲笑的中年男人頓時惶恐的憋紅了臉。
葉寒撓了撓頭,二話不說把東西遞給白墨之,後者手指靈活的略微鼓搗,絲線便很順從的緊繃起來,葉寒淡聲道:“雖然還沒問問題,但我看不慣他這張臭臉,而且先殺殺銳氣,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白墨之二話不說,也不給倒在地上急促呼吸的男人說話的機會,手中細線如同翻花繩般繞在男人左手中指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用力,卡擦,一根手指沒根割了下來,瞬間鮮血淋漓,白墨之輕描淡寫掃了滿頭大汗的中年男人一眼,迅速堵住他準備嚎啕的嘴巴,葉寒掏出口袋裏的打火機,啪,一簇火苗升騰而起,對準斷指的部位一陣灼燒,肉焦味彌漫開來,蓋過了廁所的濃重臭味,被禁錮著嘴巴的男人翻著白眼,因為叫不出聲隻有死死咬著牙。作為刀口舔血的殺手,葉寒這種做法無疑是在斷送他的財路,加上這種沒有麻醉劑的止血土法子,簡直是同時承受生理和心理的痛苦,中年男人感覺生不如死。
“第一個問題,你是什麼人?”葉寒示意白墨之放開男人的嘴巴,借著火點燃一根白沙,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