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graph4而今眷戀生世,朝朝夕夕,孑然又繁華,有幾滴好酒般的故人情誼,有幾曲驪歌般的殷切思戀,來人照我笑靨,去者不引我悲痛,複有何求?

又是一年海の日,閑來無事,買好一張船票從伊良水道經名古屋到達若狹灣,比起大阪,名古屋的空氣更溫涼,櫻花開得更晚;比起大阪瀕臨的紀伊水道,尹良水道更寬闊,給人以包容感,淺碧色的海水能看到靠岸處沙灘的邊緣,砂礫因高度是適應含量被陽光一照,也閃爍著熠熠的粼光,如夜幕群星,我故意沒有搭客輪,隻是乘汽船,而內河航道改成木筏、竹筏,河麵平穩,長篙撐起,劃出一道漸行漸遠的水波紋,躲在烏蓬裏遮陽,心裏想著李煜的詩:”千裏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沒有蘆花飛雪的世外桃源,卻又陳年佳釀的芳香四溢,翻開皮麵的日記,想擬一句詩做副標題,”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那一個好呢?

中午到了名古屋,晴好的天,當地人同大阪口音已有少許不同,想著你愛吃拉麵,就叫了一份咖喱牛肉麵,手工的香滑口感與地道的咖喱相融,沁人的香,牛肉和蔥炒過再放進麵裏,香而不膩,最後一次和你吃麵還是在仙台,你告訴我那是魯迅描寫藤野先生的地方,一碗麵端來,柔和的熱氣,以及你當初壯誌饑餐胡虜肉的模樣,懷戀的笑笑,無奈的搖搖頭,像姐姐,還是像青梅竹馬呢?配菜是將花泥搗碎和梅菜拌在一起醃製的,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人的心情,清酒之後的微醺,臉像在發燒,幸好腦袋清醒,是不是你又要笑我沒量?想來這是似對非對的答案,倘若真的酩酊大醉,你還會神話一樣的出現在路口,一邊抱怨一邊扶我回家嗎?

最西邊的燒烤攤勾引著我的味蕾,以前總嫌他不夠幹淨,如今卻好奇的想動手一試,暗紅色的鐵鉤串了肉和香蔥放在爐上發出劈啪的響聲,灶膛的火正旺,火星一跳一跳,向跳舞的仙子,摸一層花生醬醇厚的味道彌漫上來,撒一把白芝麻,濃鬱的香,雖然對辣椒微微過敏,借著酒力卻淺淺的醉著,睫毛沾著圓潤的淚滴,嫣紅的唇大口大口的呼氣,胸口沉積的烈酒又被辣肉喚醒,心如火燒,如同白藥把鬱結的淤血化開,酣暢淋漓。許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盡興,隱約記得上次你陪我看幾米漫畫時,有這樣一句:”給我憐愛,不如給我狂野的自由。

paragraph5他是她的獨一,我是所有人的無二,世界充滿了我們相遇的幾率,我卻始終無法遇到你。

曾經覺得自己神通廣大,無所不能,覺得隻要自己奮力一搏,什麼事情也會起死回生,向好的地方發展,現在知道自己一無是處,多少事情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根本不需要我逞強的多此一舉,自認為很了解你,然而我又知道你多少?自認為對你的了解超過我自己,然而我又對自己了解多少?僅僅是飲食起居就叫做了解嗎?僅僅是青梅竹馬就可以一輩子矢誌不渝嗎?

站在橋上看河,很稀疏的來往船隻,聽船夫講,近年來貨輪生意江河日下,貨輪越來越少,載貨量也大不如從前,哪裏有永恒的繁榮?哪裏有終生的川流不息?勉強拓展客輪作為服務,環顧四周,也隻是一片愁容,隻有一個穿天青色紗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問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放紙船。欣然前往。一池祖母綠般的波光,沙鷗翔集,錦鱗遊泳。一行整齊的白紙船碼在水麵,漸漸的從岸邊駛向下遊,“姐姐,快閉上眼睛許願。”小姑娘催促。從恍惚中驚醒,許什麼願好呢?不過是糊弄小孩子的遊戲,然而我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向著我也曾像她這般天真而執拗,於是雙手合十;普天下的漂流者,皆若空遊無所依。

在家閑散的收拾東西,發現了許多本子,隻寫了一頁紙,就此空白下去,憑空多出一本相冊,年代久遠,許多相片已經發黃,黏在玻璃紙上,揭不下來了,每張照片都是我一臉的熱切,你一臉的不情願,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言的先兆,原本凝固的情緒,突然睹物思人,像洪水泛濫起來,就如同冰封的河流,寒冬過去,春回大地,就會涓涓不息。流不出淚來的悲傷,隻是胸口抽絲剝繭的疼痛,失落感莫名的攫住心髒,果然我還是無法徹頭徹尾的忘記你。咖啡因隻能暫時的舒緩疼痛,酒精隻能片刻的麻痹神經,我到底陷入了你多深?說上被翻開的散文集正好停留在這句話上:“我以為,我已經把你藏得夠好了,藏在那樣深那樣冷的昔日心底,我以為,隻要絕口不提,隻要讓日子繼續過去,你就終於,終於會變成一個古老的秘密,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長,早生的白發又泄露了我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