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瀾山和滄山的天險,所以說我們隻能攻其城門,這難度,有點大啊。”池晏見南陵軍確實沒有追過來,才罵罵咧咧了幾句,在四周轉了轉,望著連綿山巒道,“這滄山的荊棘,瀾山的障氣,倒真幫他瀾滄城的忙,省了多少伏兵。”
“她蘇長寧屢出奇兵,很少按理出牌,我們萬不可大意輕敵。”寧越催馬前行,池晏卻顯得意氣風發,“她真的這麼厲害?那我倒要見識見識,不過在我看來,當初無稽之戰,被她掠去的常棣,也隻不過是撿了我們北燕軍的大便宜。”
已近黃昏的太陽在天上隻有一個薄薄的輪廓,像是小孩子嘴巴裏咂巴來咂巴去接近融化的糖塊,風吹起地上的塵土、碎石子、枯葉,擦著馬背上的人臉飛過去,生生疼痛。
傍晚時分須臾喚了池晏與龐即過去歧元寺中喝酒,兩人過去時正看到須臾縱馬也正好到了歧元寺門口,手裏都還攥著馬鞭子,那鞭柄上鑲有珠飾,另一個手上戴著大大的翡翠搬指極為打眼,這會兒須臾有些氣喘籲籲對著兩人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我這體力實在不行,才騎了一柱香的時候,這全身都不得勁兒。”
他說這話時也不看池晏和龐即向他行禮,隻是一雙眼盯著寺廟木柱上的兩塊堅牌,隻見那桐油漆就的木紋有些隱隱裂開,這上麵的聯子也看不太清像是風吹雨打有些年頭了。他們貿然闖入隻覺一逢濕意就被他三人帶著裹挾了進來清清冷冷倒讓人心神一爽。
池晏和龐即有些奇怪這公子打得什麼主意,喝酒賞月彈琴賦詞都不是他們所在行,難道有什麼戰爭上的事需要商討?可這商討為何要到這岐寧寺?而且也沒叫上丞相?
寺廟內似有琴聲飄飄渺渺,方才示出一點崢嶸之意可一忽閃即不見,像是隨風去了,池晏疑似自己聽叉了不好意思入了座。龐即五音不全對那音律全然不懂,這和尚廟內一飄而過的琴聲也自是沒放在心上。
“難不成這寺中還藏有女子,有如此絕絕之才技。”須臾也聽出一點餘音,語意裏不乏調侃。兩人看了一眼須臾,這人確實好酒,那身華貴衣衫上雖然散著酒氣,卻也氣質超然未顯潦倒之味,神情還鎮定。
“今日無他事,就是來喝酒,而且要喝得痛快。”須臾給自己倒了杯酒,那酒液烏黑烏黑的,像是六月天放在太陽下暴曬十多天已經變壞的酸梅水,須臾將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不知落桑酒,今歲誰與傾。色比烏泥猶甚,香同甘露永春,哈哈,這酒好哇,可是有名的……”
“落桑酒?”龐即和池晏雖不善酒,但也懂酒,這酒確實有些年頭了,據說是在天祁王朝敗國之時從國窖裏挖出來的,一共隻有十壇,出自釀酒名師祝渠之手,據說喝了的人心中腦中隻有酒意十天半月都不會醒,當然這是誇張之處,但也足見酒勁足。
方丈室內無心大師打座誦經一心向佛,窗邊微風輕拂影兒綽綽,他臉色平靜隻用眉稍掃了窗外一眼,那經依舊朗朗澄明。這一陣子屢有人來擾他清靜,他便將自己禁固在了此處大門不出。其實寧越來時這門扉輕掩,但未得無心大師應允他也未曾入內半步,隻門裏門外一聲相歎。
但此刻門卻被推了開來,入內之人非本寺僧人也非寧越一行,此人一身黑衣,身材寬胖卻是從從容容走了進來,無心大師忽有一根眉毛讓人難覺察地一挑,他雖是僧人但屢被人打擾心下煩燥這時見了黑衣人不由嘿嘿一笑,“施主有何求?”
“無心大師可否還記得二十四年前的事?”他斜睇了無心大師一眼,忽也張口敞聲笑了起來。在大師身邊的蒲上坐下,語氣輕輕,如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