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裏的洗手間全部被青少年犯們每天打掃得幹幹淨淨,沒什麼臭味。不然愛德華寧可便秘,也不會到屎坑裏上廁所。
愛德華擰開水龍頭,讓冰冷的自來水衝刷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
他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恍惚之間,那個十三歲的驚恐少年的表情出現在鏡子中。
“不是我!不是我!!”的尖利的叫喊聲,回蕩在空闊的法庭中。
法官那高得頂天的座位、陪審團有著招風耳的代表、公共辯護律師慵懶無聊的表情、宣判罪行時法槌震耳欲聾的敲擊聲……
愛德華緊緊閉上眼睛,猛力搖頭,要把這些景象甩出腦袋。
“一級謀殺。”
“終身監禁。”
“不得假釋。”
判語的片段不斷回響在耳邊。
家裏牆上掛著的那幅梵高的向日葵,上麵凋落的花瓣在陰暗的光線下,呈現出被炸碎的屍體一般的質感……
愛德華的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不斷噴灑而出的自來水似乎不足以冷卻他內心的狂躁,他可以感覺到即將從雙手中噴薄而出的熾烈能量。
“紀念日效應,事件的紀念日前後時期,會不自覺地喚醒創傷記憶。紀念日效應,事件的紀念日……”
愛德華嘴唇蠕動,不斷重複叨念著一句話。
這句話是艾米麗小姐管教所的心理醫生告訴自己的。
還有三天就到了9月24日。
這一天,不僅是自己的生日,同時也是自己許下渴望媽媽得到醫治的願望後,媽媽死亡的忌日。
兩個日子詭異地重疊在一起,就像一個無法塗抹掉的咒印一樣,永遠提醒著他的罪惡……
突然“砰”地一聲炸響,鮮血連同碎肉被炸地四處飛濺,愛德華下意識地大叫起來,驚恐萬狀地回過頭。
隻見一個一頭卷發的小個子男孩站在眼前。
“老、老板?你沒事吧?”
緩了好一會,愛德華才從幻境中回過神來。發現剛剛的聲響不過是廁所門被打開的聲音。
“沒事。”
愛德華搖搖頭回答道,然後俯身捧水潑在臉上。
“那個狗日的史蒂夫,張嘴瞎噴,老板你不要往心裏去。”
“嗯……有什麼事嗎?”
愛德華撩起衣服擦了擦臉。
“那個,剛剛矯正官在鐵網外叫住我,讓我來告訴你,你有訪客來了。真是奇怪!這會兒又不是探訪時間,莫非是來訪的人大有來頭?”
“不見。”
“萬一是青少年權利委員會要來介入,就可以讓老板翻案重審啊!”
“我不需要外麵的人探訪或者幫助。”
“老板你不想要重獲自由嗎?”
“現在就挺好的啊。”
“可是……老板你還有三天就要走了。”
“你要樂意的話,我在隔壁的奧提斯·班圖姆懲教中心等你一起來玩啊,哈哈哈哈!”
“啊啊啊,我才不要去那種危險的成年監獄啊!”
愛德華用手搭在戴維的肩膀上,一起走出廁所。
出來後,愛德華根本沒有向矯正官站著的位置瞧去,而是徑直走向自己那幫正在歡呼勝利的小弟們。
愛德華之所以可以裝傻不看矯正官,是因為在自由活動的時間段,若非暴力衝突等特殊情況,矯正官都不會介入到這些暴力十足的青少年中間。矯正官若要私底下找誰,一般隻能通過站在外麵叫人傳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