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很好,”他說,“對於一出喜劇來說是如此。”
這是當時說的全部內容了,後來話給人家打斷了,不過再後來,他們又見過麵,他在晚飯後坐在一個角落裏,眼睛瞪著地板,這時嘉莉和另一位客人走過來,辛苦的工作使得他臉容憔悴,這其中自有一種叫她動心的東西,隻是嘉莉自己並不清楚。
“就一個人?”她說。
“我正在聽音樂。”
“我一會兒就來。”她的夥伴說,此人看不到這位發明家有什麼了不起之處。
他這會兒抬起頭來望著她的臉,因為她是站著,他是坐著。
“這不是很悲愴的調子麼?”他一邊聽,一邊問。
“哦,很悲愴。”她回答說,也聽出來了,便認真注意起來了。
“坐下。”他接著說,一邊把邊上的一張椅子推給了她。
他們在沉靜中聽了一會兒,都深受感動,隻是在她來說是通過心靈深處聽的。音樂還是像往日一樣叫她著迷。
“我不懂得什麼叫做音樂,”她開始說。有一種莫名的渴望在她胸中激蕩,叫她深受感動,“不過這總是叫我感覺到仿佛我在追求著什麼——我——”
“是啊,”他回答說,“我明白你是怎樣感覺的。”
突然他又轉而談到她的氣質的特點,把她的感覺說得很坦率。
“你不該傷感。”他說。
他想了一會兒,接著談到了一個仿佛不相幹的事,可又是符合他們的感覺的。
“這世界充滿了令人向往的情景,不過不幸的是,我們隻能在某一個時刻處在一種情景之中。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扼腕歎息,這對我們可沒有什麼好處啊。”
音樂停了,他立起身來,在她麵前站著時的那個神態仿佛是要休息一會兒似的。
“為什麼你不演些好的堅強的正喜劇?”他說。他這會兒是直望著她,端詳著她的臉容。她那大大的富於同情心的眼睛和含有痛苦意味的嘴巴,在他看來足以成為他判斷的證據。
“也許我會的。”她回答說。
“這是你的天地。”他接著說。
“你這樣想麼?”
“是的,”他說,“我這樣想,我看你未必意識到這一點。不過,你的眼睛,你的嘴巴,叫你適宜於這樣性質的表演。”
嘉莉因為這樣被認真看待而心卜卜地跳動。一時之間,孤獨感消失了。這樣的誇獎既真切,又富於分析性。
“正是你的眼睛,你的嘴巴,”他比較抽象地說下去,“我還記得我第一回見到你時就想,你的嘴巴有點兒什麼獨特的東西。我想你像是要哭。”
“多怪。”嘉莉說。這正是她心裏所憧憬的。
“然後我注意到了,這是你自然而然的神情,今天晚上,我又一次見到你。你的眼睛裏也有那麼一絲陰影,這使得你的臉容有了這同樣的特色。我看,這是在深層次裏的東西。”
嘉莉直瞪瞪望著他的臉,簡直全身心都震動了。
“也許你並沒有意識到這些。”他接著說。
她望著別處。他能這麼說,她是高興的。她一心渴望能配得上那在她臉上刻著的表情。這打開了她那追求新的憧憬的大門。
她有理由要好好思量這些,一直到他們再一次見麵——那是幾個星期以至更長時間以後的事了。這表明,她正在遊離開那舊日的理想,而那正是從阿佛裏劇場的化裝室以來長時間裏一直充塞著她心頭的東西。為什麼她已經失去了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