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矮胖子見那個身穿棗紅絲納襖的漢子畢恭畢敬地向他請示下一步的舉動,不禁長歎息一聲,微微頜首,言語緩慢道:“燕順賢弟說的是,如今當以寨子安危為第一要事,莫要因些個旁的不要緊的事誤了大事。”
燕順早就耳聞這及時雨孝義黑三郎的在外名聲,原本這人隻是鄆城縣內一個吏員,平日裏頭認識他的,都喚他一聲“宋押司”,隻因他在那鄆城縣衙內做了許久的刀筆押司。
這押司慣是精通吏道,平日裏好習槍練棒,又好結交江湖好漢,每每見到個落魄潦倒的,便當場慷慨解囊,端的是揮金如土,亦或是設法解救深陷牢內的江湖人士,漸漸地,倒也在江湖中聲名鵲起。
他往常也起過想要結交這宋押司一二,隻是撇了山上的快活日子,去尋一個未曾謀麵之人,而此人又是一個官場中人,心中未免有些躊躇不安。此後又被三弟鄭天壽勸阻“那宋公明如今仍是作公的,那衙門裏頭的,哪個不是如蠅逐臭,為名為財為利?清風山又與那鄆城縣相隔較遠,往日裏也沒個來往,更談不上‘利’,你若冒失去尋,豈不是將自身陷入不利的境地?”,此事也隻得作罷。
如今這孝義黑三郎宋公明卻是被卷進那場與如今梁山泊之首的糾葛之中,又吃了人命官司,逃亡江湖。雖說他此前助那晁天王確有私心,但不論這宋公明心中作何念想,又是如何想要借機在兩者之間獲利,隻論他與那晁天王的過命交情,卻是鐵板釘釘的。
再說那現如今八百裏梁山泊聚眾之首晁天王,卻是個名聲在外,鐵骨錚錚,為兄弟兩肋插刀的好漢。受了這宋公明救命之恩,又豈會食言而肥,受恩不報?更不要提前番又曾派了人三番五次來山寨內尋宋江。若是日後寨子被青州官府軍馬攻陷,他們也可隨著宋江投奔那梁山泊,也算是尋了個落腳之地。
想至此,心中雖是對宋江這等沽名釣譽之輩泛過一抹不屑,但麵上去仍是畢恭畢敬。
又見王矮虎王英如今仍癱軟在虎皮交椅上呼呼大睡,強行摁耐住心中不滿,跟身側的嘍囉使了個神色,那嘍囉便急忙上前推搡那王矮虎,隻道:“二大王饒恕則個,大王那處有緊急要務喚您!”
山寨如今危機四伏,這廝卻仍是天天花天酒地不斷。
前些時日山寨危機剛解,這廝卻又急不可耐地在山腳處擄了個美豔婦人上山,不知被灌了甚麼迷魂湯,此後便天天與那婦人做成一堆,日日關在房中,尋歡作樂,夜夜大醉,對其他緊要之事充耳不聞。
聽聞那婦人還曾是清風寨知寨劉高之妻,此前他曾無意間掠了一眼,那婦人美則美矣,行事做派,卻也如同那些個煙花之地瘦馬一般。
如此婦人,長久留在王矮虎身側,早晚是個禍害!
正酣睡香甜的王矮虎冷不防被嘍囉推醒,睜眼正欲大怒,卻見不遠處結義大哥燕順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瞧,心中知曉這是在惱他這些時日為了個把女子,整日關在屋內快活,不曾搭理寨內事物。想起那美豔婦人,便忍不住又回想起那蝕骨入髓的滋味,忍不住咂摸了兩下。
正待再三回味,又見燕順眼中怒火更深,知曉若是此刻再不順了他的脾氣,哪日趁他不在,尋了個苗頭辦了那婦人,卻是不美了,想至此,卻是對著燕順嘿嘿一笑,但也不敢再做出格之態。
又見那燕順身側立著前幾日方才誤撞進清風山寨,又險些被捆將了剜了心肝做了醒酒湯的宋江宋公明哥哥。見他也似是麵上哀怨地望著自己,神色中似是有抹失望。
王矮虎見此情形,卻是再不敢作聲,隻得灰溜溜地起身,腳步不停,立在燕順、鄭天壽二人身側。
宋江見此刻清風山寨內三個頭領,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白麵郎君鄭天壽立在一側,均眨也不眨地望著他,麵色凝重道:“承蒙諸位兄弟看得起宋江,山寨要事,刻不容緩。如今宋江來到清風山寨,便是與各位處在一處,生死相依,共進共退!若是哪裏用得著宋江,兄弟隻用吱會一聲,宋江絕無二話!”
隻聽三位首領齊聲道:“哥哥說的是!”
鄭天壽動容道:“如今大家生死一處,哥哥又是這般慷慨義氣的人物,卻是俺們清風山的福氣了!”隻聽另外兩位附言道:“此話極是!”
頓了頓,又道:“隻那秦明那廝,卻是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才退了兵,相隔不久,卻又帶兵返了山內,瞧那樣子似是又在尋上山之路,當是要鐵了心斷了咱們的後路!哥哥卻是想個法子,不教這廝嚐嚐食髓焚心之痛,卻是難解我心中之恨!”聲音憤恨不已,似是帶著積怨已久的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