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齊王代魏(下)(1 / 3)

元善見聽這話一驚,就走了神。

高澄卻頓覺心頭熱血上湧,他瞬間幾乎狂喜。掙脫了元善見的手,一腳把元善見踹倒在地,未等元善見反映過來,高澄已經將手中的劍擲向他。

元善見中劍不起。

他又驚又怒地盯著高澄。不敢置信的是,他終於要死在他手裏了。這真的成了事實。

高澄身上的白袍已經髒汙不堪,他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高澄熱汗淋漓、氣喘籲籲地看著元善見,“弑君又如何?爾這般不配為人之人更不配為君。我殺汝乃天意,失德敗行爾乃自遭天遣。今日罵我之人尚不懼,更何論身後事?千百年之後誰記得爾何人哉?自以為是者,徒若人笑。”

說罷高澄已是對元善見棄之不顧,轉身便向殿內走去。

元善見在血泊中盯著高澄的背影。他已無力再說什麼,隻是猶不甘心。

孫騰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抬頭看看夜空,月明星稀,他心中有種大事既成的感覺。他總算是沒有辜負獻武王重托。

高澄進了殿內,走到大床邊,輕輕坐下來仔細看元仲華。

阿孌也跟過來。

月光心裏實在是難以忍受。自從高澄進了仁壽殿的宮院,他從未看過她一眼,心裏眼裏全都是元仲華。

元仲華還是一動不動。她僅僅隻是睜開了眼睛,看到高澄毫無反映,好像她從來就沒有認識他,他隻是個與她沒關係的陌生人。

“殿下,”高澄終於看到元仲華不再像剛才一樣如同死人,心裏已經是狂喜。

但她對他毫無反映,又讓他心裏愧悔不已,滋味雜陳。如果能換回她如從前一樣,他情願付出任何代價。“下官辜負殿下……都是下官的錯……下官不應該……”

他說過他心裏隻有她一個人,他真的做到了嗎?他看到她頭上單隻的金爵釵,喉頭哽咽得更是要讓他窒息了。

是他為了月光變心在先,忽略了她,才讓她橫遭此難。

元仲華的眼睛裏還是沒有一點喜怒哀樂,無怨無恨視同路人地漠然看著他。

悔之不及,比死還讓人難受,高澄此刻才體會到。

同樣在殿內的月光聽得更是心裏難受。高澄對元仲華有什麼錯?他錯在哪裏?他不應該做什麼?

原來她以為的得到現在看來全是一場空。

元仲華的嘴唇終於輕輕張了張,而並不是在喚高澄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兩個字是“菩提”。

高澄起身抱起元仲華。他要回自己的府第,這個地方他再也不想多呆一刻。

夜漸深,鄴城終於平靜了。

被血浸透了的魏宮空了。

整個齊王府徹夜不眠,太醫令們穿梭往來。

天終於快要亮了。這一夜漫長又短暫,但它終將還是要過去。

湯藥能治病,卻未必能救命。

高澄從狂喜中清醒過來。

他心裏怕了,快要絕望了。

在仁壽殿看到元仲華醒來,他以為她會無恙。隻要她好好的,他們就能回到從前。

可是夜一寸一寸挨過,黎明一點一點到來。他最後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要走了,他沒有一點辦法能留住她。

這一夜是他們最後的一夜。這一刻就是生離死別。如果能夠,他希望這一夜永遠不要過去。

暴怒之下趕走了無用的太醫令。奴婢們垂首斂聲立於庭中等候吩咐。亂作一團的院子裏在吵鬧了一夜之後終於安靜下來。

高澄忽然覺得渾身無力,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渺小無用過。連自己最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最想留的也留不住。

幾乎是掙紮著走入內寢中。

元仲華躺在自己日常用的榻上,神色很安詳。她麵頰上的紫脹都已經退去,好像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好像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看起來就像是她立刻就能從榻上起身,像從前一樣微笑著叫他“阿惠”。

他心裏多不願意承認,可是他沒辦法騙自己。這種絕望揮之不去,像噩夢一樣對他糾纏不放。

高澄在榻邊坐下來,俯身低頭看她。

元仲華仍然睜著眼睛,數個時辰,她並未合眼。好像在等什麼。

世子菩提、四郎阿肅、小郡主無邪都被領走了。

高澄痛悔不及。他答應過她許多事,但並未做到。此刻他恨不得回轉天日,隻求能有機會重新再來。

“殿下……”高澄開口便流淚。想起這屋子裏的多少往事,都已經不能再得了。“下官情願什麼都不要,隻求殿下回轉。”他已經泣不成聲。

元仲華還是那麼看著他,像是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她難道再也不肯相信他了?高澄心頭痛得如被刀割。

還想聽到她叫“阿惠”。他確實聽到她叫了“菩提”,回府後也能斷斷續續和兒女,還有阿孌說了一些話。為什麼對他如此吝嗇,一語不發?

“殿下若不能生,下官雖生猶死……殿下若死,下官生不如死……”高澄淚濕沾襟,哽咽得泣不成聲。所有一切在他心裏現在都變得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