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謬讚。末將隻是旁觀者清而已。”包綬急忙起身還禮。
“朕又何曾不是一個旁觀者,但看得如此明澈,朕自問是做不到的。”趙頊感歎一句,隨即吩咐李向安道:“去準備一些糕點茶水,朕要與包教習秉燭夜談。”
待李向安端上了一盤米糕和一壺茶,趙頊急忙親自為包綬斟上一杯茶水,接著說道:“教習剛才說朕非黑即白。其實,朕心裏也很矛盾。東洋日本,在明治維新之時,為了推動工商發展,也是這般劫貧濟富,普通農民多淪為工奴。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呀。”
說著,說著,趙頊便站了起來,開始大發牢騷了,繼續說道:“國,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大宋要走向富強,必須推動工商業的發展。工業強大,才能生產先進的武器組建精銳的軍隊,商業強大,才有大量的錢財組建龐大的軍隊。軍隊強大,才能保住大宋的江山社稷呀!如今西夏、北遼虎視在外,朕寢食難安!況且,大宋不抑兼並,富者有彌望之田,貧者無立錐之地。朕拉動工商業發展,也是為那些客戶和流民某取一份生計,也是給那些鈿戶多一個選擇。怎麼會要靠政事堂的補貼才能維持生計呢?”
明治維新之時,日本農民被征收沉重的農業稅收,還有逐漸嚴苛的兵役,那可是日本平民的地獄年代。不過,日本卻因此走向了強大。還有蘇聯,列寧與斯大林都是采用剪刀差的形式農業反補工業,最後蘇聯才發展起了強大的工業,特別是軍事工業。隨後他們頂住了德國的入侵,成了世界一極。甚至後世的共和國,在立國之初,為了推動工商業的發展,農業稅收也是相當的重,導致大量田地荒蕪,農民大批湧入城市當農民工。西方世界的圈地運動等,莫不是如此。
被列寧稱為十一世紀中國最偉大的改革家王安石,他與司馬光爭論的主要問題,也正是這個問題:天下之財,不在於民,便在於官。
大宋土地不抑兼並,和西方的圈地運動實在太像了,農民大量破產,淪為客戶流民。最後聚集在豪族麾下,做長工,做奴仆。很多女流民,不得不賣身為奴,漂亮的流落到各個城池當歌伎,姿色差的便要做肉身生意。而大宋的戶口政策又是允許農民自由遷徙的,這比起後世的中國來說,還要自由得多。大宋百姓隻要在一個地方連續住上兩年,就能獲得當地戶口。而後世的中國,哪怕一輩子在城市打工,到頭來,還是個鄉巴佬,還是作客他鄉。
可是,宋朝為了防止流民過多,流動頻繁,采取的是養兵策略,大量招募流民為兵。這導致大宋冗兵不能戰,武功不彰。可是說,宋朝已經站在近代大門前了,中國已經站在近代的大門前了,卻始終無法向前再邁一步。想到這個,趙頊就頭疼不已。一口氣喋喋不休地講了很久。包綬和李向安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趙頊站在那裏手舞足蹈,唾沫橫飛。
最吃驚的是李向安,他從來沒有見過趙頊說過這麼多話。以前,趙頊心裏有事,也從來不向人傾述,總是一副哀聲歎氣的樣子。
趙頊還在揮動著右手,在那裏述說著:“金滅北宋,蒙古滅宋,華夏沉淪,西歐崛起。泱泱中華五千年,我們中國始終走在世界的前列。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中國在近代落後?為什麼?我趙銳今日穿越為帝,我就要殺出一個泱泱中華萬世永昌,誰也擋不住我,誰也擋不住!”
趙頊想到,蒙古崛起,征服世界,靠的不是經濟,靠的也不是戰馬,而是強大的工業力量,強大的軍事工業。蒙古隻有非常單一的遊牧業,經濟上一點也不說不上。而戰馬,卻不是蒙古人才有,被蒙古人滅亡的金國、西夏、花剌子模、西遼等國,哪個沒有大量的戰馬?說蒙古以戰馬,以強大的騎兵征服世界。趙頊非常不認同。
蒙古之所以征服世界,就在於他強大的軍事工業。草原大量生產軍事資源戰馬是一個次等的因素。主要的還是蒙古人重視武器的生產,蒙古征戰天下,四處擄掠工匠,改進武器,裝備騎兵。這才是蒙古強大的真正原因。
如今,趙頊要做的也是如此。他在上京大量開設工業作坊,給生產先進武器的作坊免稅,加強管理監督。才逐漸有了火箭炮車,可媲美大馬士革名刀的青龍刀,霹靂彈,十三梢炮,改造後的戰船等新式武器。無論什麼時候,趙頊始終把強化武器裝備放在第一位。可是,大宋曆史的慣性,讓趙頊每走一步都變得十分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