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片葉子變綠的時候,寒冷的空氣還沒有完全撤離。
但戰爭的序幕已經等不及報幕員,東邊的第一聲廝殺的嚎叫聲打破了緊張的格局,從此誰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提防,隻需揮舞著刀劍砍下一個又一個頭顱。
當月麟,一個把我關押之後就似乎永遠不會再出現的男人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指尖的嫩葉飄然而落。
陽光不強,但我還是咪起了眼,似乎不這樣,我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也可能是許久未見的驚訝。
“有何貴幹?”
我說的很輕快。
突然的見麵,他更顯穩重了,雖然他一直是這樣,但更勝從前。
“你——過得很好!”
他突然蹦出一句近似白癡的話。
我卻笑不出來,麵對關押我的人,當初他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我說,“好吃好喝地,能壞麼?”
“如果你有一點,哪怕是那麼一點點——”
“或許有過,或許從來沒有,現在我已經很少去想這些。”
當一個人被囚禁著,更多的時候是靠消耗腦細胞來消磨時間。
想過去,想往後,千番思慮之後,是是非非,孰對孰錯?
最後想到沒有什麼可以想,於是不想。
“清妃懷上了我的骨肉。”他又說,神情像一個慈愛的父親。
數月未見,他變化了許多,是小鈴子的功勞麼?
“恭喜你!”我衷心地恭喜。
“恭喜我什麼?”
他這樣問我。我想了想,決定不欺瞞。
“蘭妃的孩子,雖然不是我親手殺的,但是我還是內疚了很久,有時候夢裏還會聽見嬰兒的哭叫聲。”
他不解地看著我。
“這個孩子可以活下來吧?”我問道。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
我又急忙打斷,“你需要一個子嗣來繼承你的位置,而這胎是男的。”
他忍不住笑問我,“何以見得?”
我說,“不是跟你說了麼,蘭妃的事,我一直耿耿於懷,所以總是夢到孩子的哭聲,有一次,我夢到你抱著一個三歲的男孩在花叢裏嬉戲,旁邊還站著一個女人,隻是那時來不及看清女人的臉,現在我想已經無需看了,在看清那男孩有三分長像蘭妃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做過關於孩子的夢了。”
他眼睛直看著我,似乎忘記了眨動。
“這或許是一種因緣,那個死了的孩子,注定是要作你兒子的。”
我說恭喜,也是恭喜我自己,不用想起蘭芷時總是很內疚,這樣的結局或多或少也有些能彌補缺憾了。
“明天就要出征了,你——有話對我說嗎?”
他問得很小心,一點也不像他的為人。
我搖頭,“你等下!”
說完,我跑回房裏,拿出一個錦囊,隻有兩塊布縫合起來,沒有任何刺繡,甚至稱不上錦囊卻又是那種形狀。
我遞給他,“我要說的都在這裏麵了。”
我沒有猜到他哪一天會來,但還是事先準備好了。
他接過去,塞在袖中,又問,“難道沒有其他?”
我準備繼續搖頭,但在他希翼的目光中還是張開了嘴,“你會勝利歸來的,這是我說的。”
我說的多半都是事實,我夢到的多半也都成了事實。
他看著我,以複雜的神色,“這一輩子你都離不開我,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帶回來,關著。”
我笑了笑,問,“你要關的是普通的西門亦輕,還是所謂的聖女?”
“都是!”他答得毫不拖泥帶水,完全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其實你也不賴,不論到哪裏你都會有很多女孩子追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這種霸道的愛。”
“你呢?”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我還是實話實說,“不包括我,我從來不喜歡霸道的男人,太過束縛,沒有自由。”
“但你愛上了慕容清源。”
第一次這個名字出現時,我的心沒有抽搐,是距離和時間的作用麼?
還是對他的失望太多,所以已經絕望,不再有希望的結果?
抑或是已經很久沒有人在我麵前提起他,而關於他的一切我也慢慢不去碰觸?
輕輕笑了笑,再怎麼想,愛,這麼個複雜又簡單的問題,根本沒有誰說得清楚的。
“當我愛上他的時候,他不是那樣的人,至少在我麵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