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寧靜得讓人覺得呼吸壓抑,風吹著窗紗,倏倏地,樹影在牆壁上搖曳。
如作繭自縛的蠶,我縮在錦被之中,望著斑駁樹影,心裏忐忑不安。
明明是自己故意而為之,當夜幕降臨時,心中卻是複雜之極。
過往,我對那種為了男人要死不活的女人的所做所為是鄙視了再鄙視,而今,我又在做什麼?
雖不是一哭二罵三上吊的戲碼,卻也相差無幾,或許更甚。
白天,回眸一瞬間,腦子裏湧現的是——-死,未必不好。
我料想他該會來找我,不是說夜晚是最好的下手機會麼,世間多少陰謀、悲劇都是在夜間發生的。
睜大著眼,環顧四周,如果我下一秒死在這裏,會否看見一雙流淚後悔的眼睛?
月上樹梢,夜風簌簌時,等到眼皮子變成千金重,也沒等到什麼。
一夜居然是在惶恐和期盼中度過的。
這也罷了,接下來,卻連續幾夜也是如此。
想來可笑,幹澀的眼睛,如此不值。
是我想錯了,如今的慕容清源竟然回來了,箭在弦上已經是不得不發的時候,又怎麼會顧及那麼多呢。
走在街市上,碰碰撞撞,仿佛魂遊。
倒是小鈴子精神十足,似乎總有看不完的東西,而這雪都似乎無人不識我身邊這個小混混打扮的人。
她像個十足的街頭混混,東家逛逛,西家晃晃,舉止粗俗中有著斯文。
想來,在這雪都,她無事時,沒少出來廝混。
倒是我,穿著男裝,卻眉頭不展。
“大哥,少跟個娘們一樣,大老爺們就要有個爺們的樣!”小鈴子回轉身來,一派爺們風範地粗聲說道。
見她這番嬌小女子,拍胸脯說什麼爺們,實在是不免滑稽。
撲哧一聲,我抿嘴淺笑,眼中的幹澀暫且拋往腦後,“是,是,是,小老弟教訓得極是。”
小鈴子卻不滿地拉過我來,似女兒家說悄悄話,“伊人姐姐,你忘了麼?”
我挑眉不解。
她又小聲說:“在外麵,你不是都叫我小林子麼?”
我更加疑惑,出來混,不就是要隱姓埋名麼,她本就是小鈴子麼。
何況她叫我大哥,我喚她老弟,也很對稱嘛!
但為何
正當困惑難解時,我腦中反複誦念幾遍‘小鈴子,小鈴子’
頓時開竅,但又有些不肯定,便隨意問道:“此‘林’非‘鈴’,是樹木眾多的林,是不是?”
她笑著點頭,“還以為你忘記了呢,這可是你取的呢。”
此時我極想捂著肚子大笑一場,以前怎麼沒覺得小鈴子這個名字的有趣之處,今天偶然急中生智,那沒心肺的女人當初也是同我一樣,想到了金庸大俠筆下那舉劍自宮的小林子,故才替她取此混名,實是趁機欺負古人沒看過《笑傲江湖》嘛。
還好小鈴子是女子,哪怕真要學什麼葵花寶典,也不用自宮,倒也省事了。
“你怎麼笑得還是那麼賊?”小鈴子歪著腦袋問道。
我自覺自己想象過了頭,失了態,趕緊抿緊嘴,克製住笑意後,才開口,道:“你非要拉我出來,到底是做什麼?”
“嘻嘻,難得你來了,看你你肯定是很久沒出來混了,在府裏成天呆著多無聊阿,所以帶你來混混,重溫當初咱們的遊俠史!”小鈴子似江湖老大般。
我暗笑,聽她那話,莫非她之所以如此愛混,愛改裝,是受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的影響?難怪她跑到隴縣,滿口皆是對江湖的憧憬,想來,是遊俠夢未醒的後遺症呀。
不過她這道行實在是達不到水準,估計是還沒出師,所以才會在有時露出女兒家的姿態,正如她當初既然要裝乞丐,就要忍得被異性觸碰,不然一聲高八度的尖叫,非女人莫屬,現在她雖是苦心塑造一個街頭混混的角色,卻沒有見哪個混混如她這般,老人摔了會去扶,孩子哭了會去哄,看見脂粉會去聞,遇見喜歡的釵飾會忍不住買,連老板都用懷疑的眼光看她,實在是她眼中那份濃厚的喜愛太突兀了。
這時,小鈴子挽著我的胳膊,道:“大哥,走,我請客,咱們去第一香換換胃口!”
我睜大著眼,‘第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