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厲畢竟不是眼瞎之人,一切盡收眼裏,臉色明顯地沉了下去。
小鈴子隻是緩解了氣氛,卻解救不了僵局。
僵局依舊,誰也沒開口。
壓抑到不知該如何呼吸時,慕容清源撫著小鈴子的頭,“小鈴子,多年不見,長高了許多哩!”
他是帶來僵局的人,卻也是第一個走去僵局的人。
但他不知道,他走出去的隻是水伊人、慕容清厲之間的僵局。
我與他之間的僵局,是我走不出去,他走不進來。
所以他能瀟灑地在尷尬中遊刃有餘,瀟灑之及的冷眼旁觀者!
嘴邊一陣苦澀,我慢慢品嚐,慢慢回味,似閑味道不濃,我抬起頭來,“該怎麼稱呼你呢,二皇子殿下?”
滿心複雜地叫一聲‘二皇子殿下’,因為他對我而言隻能是二皇子殿下了,從我跌下莫桑山的那天起,我就隻能是林笑,他走出莫桑山,揭下麵具的那一刻,他就不再僅僅是慕容清源了。
“皇嫂,叫我清源便可。”他眉眼含笑地看向我。
嘴邊的苦滑進了心裏,眼底淚水翻湧,我卻跟著笑道:“清源,清水之源麼?”
我明知故問道。
就像端起一杯熱熱的苦澀咖啡,明知不加糖會很苦,卻依舊往裏倒著咖啡,依舊不加糖。
“是,是清水之源。”他的聲音平穩。
我卻做不來那麼自如,“雪域之中,最清的水,怕隻有莫桑河了。”
他眼中亮光點點,“莫桑河————雪域裏找不出第二條。”
“是麼?未必是。”久未說話的慕容清曆終於開口。
兩兄弟相對,眼中鋒芒乍現。
狹路相逢,鹿死誰手?
“難道皇兄在雪域裏見過比莫桑河還要清澈的河,毫不誇口地說,我曾遊曆各國,也不曾看見過如此清澈的,能與莫桑河相媲美的河流。”
“生在雪域,自然我說的也是雪域裏的。”
“哦?不知皇兄所指是哪裏?”
慕容清厲朗聲笑道:“紅顏淚。”
說罷,他旋即勾起我的下額,眾目睽睽之下,攬過腰際,四目相對之下,他眼中一片深沉,嘴上卻笑意滿滿。
我抬頭看向慕容清厲,眼中警告著他,他們之間的相爭,不要扯上我。
他接觸到我眼中的警告,目光一沉,在我耳邊低聲道:“我的王妃,你到底愛的是誰?永樂王?還是——眼前的二皇子?”
說罷,他鬆開我,與慕容清源、小鈴子‘共敘’。
我一驚,愣在原地。
我表露得那麼明顯麼?
想起客棧裏,慕容清源的輕薄,原來是我自找的。
凝眸看向那張熟悉麵孔,真是世間本無為情苦,皆是庸人自擾之。
我便是那庸人中的庸人。
自釀苦酒,自己嚐。
一杯入口,苦中回甜,如最初。
二杯入喉,辛辣無比,淚水翻湧,如墜崖。
三杯入腹,五髒六腑如刀絞,如此刻。
待酒盡,人兩散,情斷絕,慕容清源,你會否落下男兒淚?
我搖頭,歎,不會,他不會。
本是無情物,何來有情淚?
可恨,我愛上的,偏是無情物,從此冷暖自知。
而他卻逍遙至此。
想來,胸口鬱結。
不覺已然走到小徑出口,真要一個人如此麼?
猛然回眸,穿越慕容清厲的肩頭,目光忽然與他視線對上。
他笑得好不愜意。
我嘴角輕揚,口形說道:“雪宮,域主!”
他一怔,眼眸微咪,殺意突現。
我笑得更加歡愉了,像個惡作劇得逞般。
隻是惡作劇不過是玩玩而已,我卻以生命為代價。
死,竟無所懼了。
我等他來殺我。
既然我已在深淵,爬不出來了。
豈能放任他在岸上毫不知情?
突然——我不想孤獨地品嚐苦釀。
揭穿他隱瞞的,他總會將我放在眼裏了,不會這般泰然相對。
因為————他回來了,為了權勢和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