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躲進房中,雖然門關緊,心卻控製不住地在發著慌。
竟是那麼巧,先是最近一直腦子裏就會忽然浮出那個名字――月麟,進而是當想起我初見他時那雙含恨的眼睛,竟會時不時地在腦中產生那雙眼睛含著怨恨而流淚的畫麵,總覺得突然想起他,進而細想又覺得不可能見到他,更別說他會哭了,我相信全天下的人會哭,就是不相信他,因為他是皇帝,不允許眼淚,即使有,也不回被人瞧見。於是也沒太放在心上。
豈料世事就是那麼玄,昨天我們才到這裏,今天他就來了,玄武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店家多的是,還偏投到這家來!真是撞鬼了!
最讓我心生懷疑的是,本以為他會向當初對群臣宣稱我身體抱恙般,再對天下人說左後西門亦輕因久病不治而翹辮子了,這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繼續當他的皇帝,哪怕搞個四後同堂,也不關我的事,而我呢,也可以來個古代逍遙行,運氣好的話,指不定一覺又睡回去了。
但細回想這一路向北走來,竟沒有聽聞一絲風吹草動,要是一個國家的皇後死了,好歹也會成為民間的閑聊,就算西門亦輕再不受重視,也是個頂著高級頭銜的“高官”呀!難道―――
這樣想著,讓我連坐著也開始戰戰兢兢。
於是心煩地來回踱步。
忽聽廊道有腳步聲傳來。
大歎不妙,難道他真是衝我而來的,再一想,這也不對,若是他真有心尋我,怎會讓我逍遙到現在?還讓我明目張膽地離開了傾月國界?他可是皇帝呀!而且有那樣睿智、犀利眼光的人,不會是個無能之輩,可是―――想起在隴縣客棧之時,那個突然闖進來直言要找西門亦輕的莽撞殺手,我一直低調行事,來人竟就那麼巧地衝進我的房間裏找我,看來我打從出了皇宮,就一直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卻還不自知!這麼想來,也大有可能他是來找我的。
隻是若我一直是在他的監視下的話,為何直到現在才來找我?
要勞煩他丟下江山來找我?
是要殺了我?
再把我關回冷宮?
還是―――他有什麼陰謀需要我?
腦中如此這般地想了千百個可能,也沒能找出個確定。
聽聞腳步聲近了,像是朝我的房間處走來。
心,開始七上八下。
“客官,這是地字號房,您看如何?”是小二的聲音。
我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他們是來找住處的,至少不是現在專衝我而來。
見久未有答複。
於是我緊貼在門板上,大氣也不敢狠喘,凝神細聽。
“可有更好的?”聽這話,該是他那身邊的青衣人說的。
“有,有,本店最好的,就是樓上天字號房了,客官,您眼光真好,客官,這邊走。”
聽腳步聲漸遠,這才狠吸口氣。住一家店就算了,要是再住一層樓,那不是遲早被抓?
但危險並沒有因此而消失,隻能說是暫緩了下。別說是一家店了,就算是和他同在一個城市裏,我都不得不小心過日子。
聽見樓上有腳步聲響起,忙警惕起來,不會又是那麼巧的,他們住我樓上吧?
許久,又聽見有窗戶被推開的聲音,於是我趕緊奔到窗戶處,小心伸頭向上看去,果見一隻手在支起窗戶,且那露出來的衣袖竟恰好是青色的。
完了,死了,徹底完了,死了!
這裏絕對不能住了!要趕緊和他們說,要換地方!不換,就等著給我收屍了。
剛離開窗戶邊,就聽樓上隱約有人在說:“爺,您先歇著,我去把飯菜端來。”
“不用,我們下去吃!”沉穩而略有疲憊的聲音。
我急忙刹住步子。
當真是冤家,我剛想下樓跟他們說要換地方住,月麟就決定下樓。我隻好焦急難耐地在房裏等著了,希望冷心早些上來。
聽見樓上又響起一陣關窗的聲音,料想他們是準備下樓了。
似有不死心般,我躡手躡腳地將門打開一條縫,幸好房間離樓梯不遠,待看清從樓上走下之人確是先前的那青衣男子,同在一起的是個披著黑白相間的狐裘大衣的人,同在門口處匆匆一瞥的那張臉相連,那一定是月麟了。真是走到哪裏都是尊貴的姿態!連住個客棧也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偏偏這有著天與地差別的兩個人竟距離縮短到隻有一層地板之隔!
真是可笑!
但哪怕天與地之間的距離縮短了,我與他也不會因此而靠近!
晚飯時分將至時,我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樓上始終沒有腳步聲響起,他們隻要還沒回房,我就不敢輕易出去找冷心。
可憐我肚子不爭氣地開始想出去覓食了,卻不敢出去。
買彩票我從未中過,自然撞幾率之事也不敢輕易為之。
門板忽然被敲響。
我心中大喜,忙飛奔過去開門。
卻猛然愣住,來人竟是封禪祭那隻野雞。
他端著飄著熱氣的飯菜,對我問道:“娘子,你是哪裏不舒服麼?久不見你下樓來,為夫就將飯菜端來了。”
說罷,他又像是變魔術般,從身後撈出一茶壺,笑道:“喏,這是你的碧螺春!”
我卻有些失望地接過東西,眼也不抬地問道:“冷心呢?”
他低垂的眼眸裏有些微微的傷,但還是笑著說道:“她和孩子還在樓下呢。”
見我將飯菜放在桌上,並不急著動筷,他忙催道:“娘子,趁還是熱的,快吃了!”
我對他搖了搖頭,雖然肚子是餓,但當看見食物時,卻沒了胃口。
他尤多情般,軟語道:“難道是思念為夫,食不下咽?”
我連瞪他一眼的心思也沒了,有些乏力地說道:“沒功夫和你瞎鬧,快叫冷心上來,我有事情要和她商榷。”
“為夫聽令!這就去為娘子跑路去也!”他如唱戲般答道。
見他離開,我琢磨著,封禪祭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瘋狂時如修羅般冷酷,清醒後卻是個唱作具佳的風流才子,眼神輕佻,舉止輕浮,與先前那雙衝血般眸子差別之大,前後判若兩人。
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
知道是冷心來了,我趕緊開門,急把她拉進來,關門之前,細細左右看了看,這才忙看向冷心,急說道:“冷心,咱們快點離開這裏,換個住處也可以,去趕路也可以,總之絕對不能再住這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