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左思右想,柳新元不得棄車保帥,做出沉痛的模樣,伏低道,“老夫……實在沒有想到老夫的女兒會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事!”
林愫音又是一笑,涼到了骨子裏,“太師不必做戲,素玥的話說得很清楚。忍耐?可以,隻要我一日還在照京,還在這將軍府,柳瑩安安分分的吃齋念佛,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叫我不快,我便當她這個人不存在,容她苟且偷生!放過?也可以!那要看我心情如何,假如隔三差五鬧一回,讓人跑到太師府去告一狀,勞煩太師親自跑來,教訓我?你且看你可是在理!”
柳新元徹底沒了好臉色。
放在雙膝上的手緊繃得青筋暴突,呼氣不暢,窒悶非常,一個不小心就要背過氣去。
他為官幾十年,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鍾文斌都不曾如此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過,眼前的這個小輩,這個小輩……
他氣得發抖,偏生,一籌莫展。
林愫音由始至終都用她淩厲無比的雙眸將他注視,看的就是他一招錯棋,擺陣的狼狽樣!
身為臣子,不該他消想的,他想了,那就是逾越,該教訓!
以為她不知道他今天緣何突然登門造訪?
哈!
笑話!
這可是林大小姐翻手為雲使出來的好手段呢,滋味如何?
沉默良久,柳新元深深歎了一口氣,簡言道,“既是如此,今日權當老夫沒有來過罷。”
言罷站起來便走。
以退為進?
林愫音趁勝追擊,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不給他,“那麼,素玥就當太師深明大義,對素玥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默認默許了。在此先謝過。”
說著就施施然的向他的背影假裝拘了一禮。
柳新元身形一頓,轉過頭來的時候,見她還保持著頷首微微屈膝的姿態,明為謙遜,實為嘲諷。
他渾濁的眼色盯著她看過來,陰森森的道,“奉勸姑娘一句,凡事莫要做得太絕,留一步餘地,來日方才好相處。”
“多謝太師提醒。”林愫音笑顏相對,一派名門將女的大氣風範,“不過,興許事成之後,太師會對素玥感激不盡也不說定呢。”
柳新元是奈何她不得的。
隻因她身體裏留著東蔚皇族的血液,隻因老皇帝寵她,縱容她;隻因燼國的皇帝為她甘願在照京逗留數日,更有……鳳國的攝政王專為她而來!
至於她說事成之後,自己會對她感激不盡?
因此,柳新元不得不再度重新思索,麵前這個不過十七的丫頭,到底在打著怎樣的算盤。
她能說出這些話,顯然是洞悉了他今日真正的來意。
“那麼,老夫唯有拭目以待了。”
“太師大人慢走。”
……
兩日後,夏獵。
出照京向西南方向行兩百餘裏,乃是東蔚最大的皇家獵場,亦是避暑的聖地——涼都。
涼都三麵環山,一條清河由北向南穿城而過,城裏城外林木環繞,蔥蔥鬱鬱,風景秀麗,氣候宜人。
每年到了酷暑時,聖駕都會率群臣和貴族前往此處避暑,舉行為期十五日、別開生麵的夏獵。
由是如此時候,為國家鞠躬盡瘁的重臣們借此機會好好放鬆,和皇上增進感情。
而有幸伴駕前往的貴族年輕的男男女女們,更在這個過程裏得機會彼此相知相識。
往往回京之前,鍾文斌總會下旨賜婚促成幾對好姻緣。
他想今年,如何都該輪到自己的寶貝孫女了。
經過五日路途跋涉,近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來到涼都。
行宮建在山中,宮內有園林,園林裏又可見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宮殿,傍晚剛到時,夕陽傾灑,滿目金光美景,將林愫音多日顛簸的疲憊驅散不少。
她所居住的園子名喚’雲水閣’,顧名思義,閣樓建造在水榭之上,水榭位於靜湖中心,四周清幽靜謐,鳥語花香,閣樓和湖岸邊由曲折的白玉石廊連接,是唯一的通道。
有意思的是,離雲水閣最近的是寶玉齋和墨華園,前者安排了燼國的各位使節入住,後者,當然留給了鳳國尊貴無匹的攝政王。
——根據小道消息,今年的夏獵比往年都要熱鬧!
……
這夜,雲淡風輕,月朗星疏。
子時中。
鳳錦流與瀚王一起用了晚膳,相邀明日一並行獵後,剛回到墨華園,聽聞,一件’禮物’早在半個時辰前被送來。
“禮物?”園子外,他頓了半步,匪夷所思的盯著稟告的劉常德看,深眸裏全是疑惑。
若是別人送的禮,他反應不會如此。
可這份禮物是林愫音送來的,加上劉常德小心翼翼的神態表情,好似’大禮’很不一般?
劉常德確實很小心,時刻留意著攝政王的臉色,斟字酌句的回道,“林大小姐說,王爺不辭辛苦來到照京,她本該好好招待,已盡地主之誼,不巧夏獵近在眼前,這幾日全耽擱在路途上,故而,一到涼都,立刻奉上份小小的禮物,還請王爺笑納,且是預祝王爺明日在獵場上一展雄風,馬到功成。”
這話說完後,他自個兒都覺得瘮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