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男孟母教合三遷 (2)(1 / 3)

第六回  男孟母教合三遷 (2)

看官,你道侍寰為何這等沒誌氣,曉得人要騙他兒子,全無拒絕之心,不但開門揖盜,又且送親上門,是何道理?要曉得那個地方,此道通行,不以為恥。侍寰還債舉喪之物,都要出在兒子身上,所以不拒窺伺之人。這叫做“明知好酒,故意犯令”。既然如此,他就該任憑瑞郎出去做此道了,為何出門看會之時,又吩咐不許到冷靜所在與人說話,這是什麼緣故?又要曉得福建的南風,與女人一般,也要分個初婚、再醮。若是處子原身,就有人肯出重聘,三茶不缺,六禮兼行,一樣的明婚正娶;若還拘管不嚴,被人嚐了新去,就叫做敗柳殘花,雖然不是棄物,一般也有售主,但隻好隨風逐浪,棄取由人,就開不得雀屏,選不得佳婿了。所以侍寰不廢防閑,也是韞櫝待沽之意。

且說興化城中自從出了美童考案,人人曉得尤瑞郎是個狀元。那些學中朋友隻除衣食不周的,不敢妄想天鵝肉吃,其餘略有家事的人,哪個不垂涎咽唾?早有人傳到侍寰耳中。侍寰就對心腹人道:“小兒不幸,生在這個惡賴地方,料想不能免俗。

我總則拚個蒙麵忍恥,顧不得什麼婚姻論財、夷虜之道。

我身背上有三百兩債負,還要一百兩舉喪,一百兩辦我的衣衾棺槨,有出得起五百金的,隻管來聘,不然教他休想。”從此把瑞郎愈加管束,不但不放出門,連麵也不許人見。福建地方,南風雖有受聘之例,不過是個意思,多則數十金,少則數金,以示相求之意,哪有動半千金聘男子的?眾人見他開了大口,個個都禁止不提。那沒力量的道:“他兒子的後庭料想不是金鑲銀裹的,‘豈其娶妻,必齊之薑?’便除了這個小官,不用也罷。”那有力量的道:“他兒子的年紀,還不曾二八,且熬他幾年,待他窮到極處,自然會跌下價來。”所以尤瑞郎的桃夭佳節,又遲了幾時。

隻是思量許季芳,不能見麵,終日閉在家中,要通個音信也不能夠。不上半月,害起相思病來,求醫不效,問卜無靈。

鄰家有個同伴過來看他,問起得病之由,瑞郎因無人通信,要他做個氤氳使者,隻得把前情直告。同伴道:“這等,何不寫書一封,待我替你寄去,教他設處五百金聘你就是了。”瑞郎道:“若得如此,感恩不荊”就研起墨來,寫了一個寸楮,訂封好了,遞與同伴。同伴竟到城外去尋季芳,問到他的住處,是一所高大門楣。同伴思量道:“住這樣房子的人,一定是個財主,要設處五百金,料也容易。”及至喚出人來一問,原來數日之前,將此房典與別人,自己搬到城外去住了。同伴又問了城外的住處,一路尋去,隻見數間茅屋,兩扇柴門,冷冷清清,杳無人跡。門上貼一張字道:不佞有小事下鄉,凡高明書劄,概不敢領,恐以失答開罪,亮之宥之。

同伴看了,轉去對瑞郎述了一遍,道:“你的病害差了,他門上的字明明是拒絕你的,況且房子留不住的人,哪裏有銀子幹風流事?勸你及早丟開,不要癡想。”瑞郎聽了,氣得麵如土色,思量一會,對同伴道:“待我另寫一封絕交書,連前日的汗巾、扇子煩你一齊帶去。若見了他,可當麵交還,替我罵他幾句;如若仍前不見,可從門縫之中丟將進去,使他見了,稍泄我胸中之恨。”同伴道:“使得。”瑞郎爬起來,氣忿忿地寫了一篇,依舊釘封好了,取出二物,一齊交與同伴。同伴拿去,見兩扇柴門依舊封鎖未開,隻得依了瑞郎的話,從門縫中塞進去了。

看官,你道許季芳起初何等高興,還隻怕賄賂難通;如今明白出了題目,正好做文字了,為何全不料理,反到鄉下去遊蕩起來?要曉得季芳此行,正為要做情種。他的家事,連田產屋業,算來不及千金。聽得人說,尤侍寰要五百金聘禮,喜之不勝道:“便盡我家私,換得此人過來消受幾年,就餓死了也情願。”竟將住房典了二百金,其餘三百金要出在田產上麵,所以如飛趕到鄉下去賣田。恐怕同窗朋友寫書來約他做文字,故此貼字在門上,回覆社友,並非拒絕瑞郎。忽一日得了田價回來,興匆匆要央人做事,不想開開大門,一腳踏著兩件東西,拾起一看,原來就是那些表記。當初塞與人,人也不知覺;如今塞還他,他也不知覺,這是造物簸弄英雄的個小小伎倆。季芳見了,嚇得通身汗下,又不知是他父親看見,送來羞辱他的;又不知是有了售主,退來回覆他的,哪一處不疑到?把汗巾捏一捏,裏麵還有些東西,解開卻是一封書劄。拆來細看,上寫道:竊聞有初者鮮終,進銳者退速。始以為豈其然?而今知真不謬也。妃宮瞥遇,委曲相隨;持危扶顛,備示憫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