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孟母教合三遷 (1)(2 / 3)

聽者道:“別的都說得是了,隻是‘潔淨’二字,恐怕過譽了些。”他又道:“不好此者,以為不潔。那好此道的,聞來別有一種異香,嚐來也有一種異味。這個道理,可為知者道,難為俗人言也。”聽者不好與他強辨,隻得由他罷了。

他後來想起“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少不得要娶房家眷,度個種子。有個姓石的富家,因重他才貌,情願把女兒嫁他,倒央人來做媒,成了親事。不想嫁進門來,夫婦之情甚是冷落,一月之內進房數次,其餘都在館中獨宿。過了兩年,生下一子,其妻得了產癆之症,不幸死了。季芳尋個乳母,每年出些供膳,把兒子叫她領去撫養,自己同幾個家僮過日。因有了子嗣,不想再娶婦人,隻要尋個絕色龍陽,為續弦之計。訪了多時,再不見有。福建是出男色的地方,為什麼沒有?隻因季芳自己生得太好了,雖有看得過的,那肌膚眉眼,再不能夠十全。也有幾個做毛遂自薦,來與他暫效鸞鳳,及至交歡之際,反覺得珠玉在後,令人形穢。所以季芳鰥居數載,並無外遇。

那時節城外有個開米店的老兒,叫做尤侍寰,年紀六十多歲,一妻一妾都亡過了,止有妾生一子,名喚瑞郎,生得眉如新月,眼似秋波,口若櫻桃,腰同細柳,竟是一個絕色婦人。

別的豐姿都還形容得出,獨有那種肌膚,白到個盡頭的去處,竟沒有一件東西比他。雪有其白而無其膩,粉有其膩而無其光。

在繈褓之時,人都叫他做粉孩兒。長到十四歲上,一發白裏閃紅,紅裏透白起來,真使人看見不得。興化府城之東有個勝境,叫做湄洲嶼,嶼中有個天妃廟。立在廟中,可以觀海,晴明之際,竟與琉球國相望。每年春間,合郡士民俱來登眺。那一年天妃神托夢與知府,說:“今年各處都該荒旱,因我力懇上帝,獨許此郡有七分收成。”彼時田還未種,知府即得此夢,及至秋收之際,果然別府俱荒,隻有興化稍熟。知府即出告示,令百姓於天妃誕日,大興勝會,酬她力懇上帝之功。到那賽會之時,隻除女子不到,合郡男人,無論黃童白叟,沒有一個不來。

尤侍寰一向不放兒子出門,到這一日,也禁止不祝自己有些殘疾,不能同行,叫兒子與鄰舍家子弟做伴同去。臨行千叮萬囑:“若有人騙你到冷靜所在去講閑話,你切不可聽他。”瑞郎道:“曉得。”竟與同伴一齊去了。

這日凡是好南風的,都預先養了三日眼睛,到此時好估承色。又有一班作孽的文人,帶了文房四寶,立在總路頭上,見少年經過,畢竟要盤問姓名,窮究住處,登記明白,然後遠觀氣色,近看神情,就如相麵的一般。相完了,在名字上打個暗號。你道是什麼緣故?他因合城美少輻輳於此,要攢造一本南風冊,帶回去評其高下,定其等第,好出一張美童考案,就如吳下評騭妓女一般。尤瑞郎與同伴四五人都不滿十六歲,別人都穿紅著紫,打扮得妖妖嬈嬈,獨有瑞郎家貧,無衣妝飾,又兼母服未滿,渾身俱是布素。卻也古怪,那些估承色的,定考案的,都有幾分眼力,偏是那穿紅著紫的大概看看就丟過了,獨有渾身布素的尤瑞郎,一千一萬雙眼睛都釘在他一人身上,要進不放他進,要退不放他退,扯扯拽拽,纏個不了。尤瑞郎來看勝會,誰想自家反做了勝會把與人看起來。等到賽會之時,挨擠上去,會又過了,隻得到嶼上眺望一番。有許多帶攢盒上山的,這個扯他吃茶,那個拉他飲酒,瑞郎都謝絕了,與同伴一齊轉去。

偶然回頭,隻見背後有個斯文朋友,年可二十餘歲,豐姿甚美,意思又來得安閑,與那扯扯拽拽的不同。跟著瑞郎一同行走,瑞郎過東,他也過東;瑞郎過西,他也過西;瑞郎小解,他也小解;瑞郎大便,他也大便,準準跟了四五個時辰,又不問一句話,瑞郎心上甚是狐疑。及至下山時節,走到一個崎嶇所在,青苔路滑,瑞郎一腳踏去,幾乎跌倒。那朋友立在身邊,一把攙住道:“尤兄仔細。”一麵相扶,一麵把瑞郎的手心輕輕摸了幾摸,就如搔癢的一般。瑞郎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白是驚白的,紅是羞紅的,一霎時露出許多可憐之態。對那朋友道:“若不是先生相扶,一跤直滾到山下,請問尊姓大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