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手捂住耳朵,但花娘子說的話還是一句不漏地傳進來。
唐晚已經隨著鏡室消失,對於我來說,寧願保留以前的美好幻影,也絕不相信花娘子說的。
“夠了——閉嘴!”我大喝一聲。
“夠了?你最好考慮清楚,是不是真的要我閉嘴。就在此時此刻,我能讓你見到她,真實的她。給你五分鍾時間,好好考慮考慮。”花娘子說。
我再次怔住,被花娘子刺中了軟肋。
唐晚就是我的軟肋,任何時候提到她,都讓我不得不倉促間改變原則,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我當然渴望見到唐晚,無論在別人口中她是什麼樣的,她隻是她,永遠活在我的心裏。
“你渴望見到她嗎?”花娘子問。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可以做到。”花娘子自問自答,“‘老樹開花局’的神奇之處,永遠超乎人的想象。”
忽然之間,我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忘記了唐晚的樣子。
她的五官和笑容變得十分模糊,我的記憶裏隻剩她的聲音。我們分開已經太久了,中間經過了那麼多事,太多人和事走馬燈一樣在我麵前轉,把關於她的記憶深埋在下麵。
如果不是唐桑的出現,如果不是花娘子用“老樹開花局”困住我的當下,如果不是別人在我耳邊反複重提,大概我不會突然想到唐晚。
哲人曾說,愛情總是如此,見多容易厭,見少容易變。
“不要再重提那些事了。”我說。
這答案應該是完全出乎花娘子的意料,她“啊”了一聲,久久沒有開口。
如果隻是看到唐晚,卻不能真正地解救她,隻會徒勞地增加彼此的痛苦。那樣的遙望,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真是個怪人,我本以為,隻要提到唐晚,你就會跪下來求我呢。”花娘子說。
我淡然回答:“是啊,世上的確有很多人把愛情看得無比珍貴,勝過自己的性命。很慚愧,我不是這種人。”
唐晚失蹤以後,我越來越認識到世界的多樣性,認清了自己肩負的責任,把“小我”擱置,讓“大我”展現出來。
我相信,任何一個有偉大理想的男人,都會這樣做,而不是永遠拘泥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小格局。
“你越否定,我越想試試看,如果你見到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花娘子笑起來。
“何必強人所難?”我反問。
“人生無聊,不做一些有趣的事,何以遣無聊之生?”花娘子邊笑邊說。
她的話音剛落,我身邊的樹根便迅速蠕動起來,卷著我向前走。
我迅速辨別方向,發現樹窩是逆時針旋轉加順時針自轉,旋轉直徑為五米左右。
當我向上仰望時,看到晦暗的天空越來越遠,這也就證明樹窩正在下沉。
“如果見到唐晚,我該說些什麼?”我沉下心來,不再糾結於見或不見,而是思考如何應對花娘子的把戲。
旋轉、自轉越來越快,我不得不閉上眼睛,雙臂撐在樹根上,努力穩住身體,不讓自己在飛旋中失去理智。
呼的一聲,我感覺樹窩散開,由於雙層離心力的作用,我身不由己地向右前方旋轉著飛出去,落在一個慘白色的光圈裏。光圈的直徑隻有兩米,向右不遠,另有一個光圈正在同樣飛速旋轉。
我目不轉睛看著那個光圈,知道唐晚一定會從那裏出現。
大概等了三分鍾,我感到自己眼睛發酸,剛剛抬手揉了揉左眼,那光圈一晃,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就出現了。
她背對我,直線距離約二十步,但我一眼就認出來,她是唐晚,千真萬確。
我沒有放聲大叫,而是小心地向前探出右腳,腳尖碰觸到光圈邊緣。所幸,光圈是虛的,並非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我的右腳能夠完全伸出去。
“唐晚,我來了!”我在心底默念。
當右腳完全出了光圈,想向下落的時候,卻發現根本無處可落,光圈之外,全是虛空,我竟然身處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神秘空間裏。
我收回腳,大聲呼喊“唐晚”的名字。
她始終沒有回頭,一直向斜前方望著,十分專注,但也十分陰鬱。
我知道所謂的“見麵”會是這種結果,無濟於事,卻又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