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看看。”連城璧向東一指。
之前,我們趕往五龍潭北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從十八號向南三排房子之後,有一條東西向的小街,能夠通往河邊。
我和連城璧並肩向南,到了小街左轉,迅速趕到河邊。
眼前的情景與我預想的差不多少,本來平穩向北的護城河到了十八號正東時突然下陷,流入一條與河道東西等寬而南北約有四步的裂隙之中。
護城河的水是由五龍潭、趵突泉外溢的泉水彙集而成,清澈明淨,自成一景。眼下,那裂隙將護城河從中截斷,裂隙向北,水位大幅下降,露出河底鋪砌的石板來。
“裂隙通往西邊,銅元局後街下一定有暗河,才能吃下這麼多水。”連城璧說。
我扶著欄杆向下望,為張全中的膽大妄為而驚詫,同時也為他不拘一格、獨辟蹊徑的做事方式而暗讚。
身為奇術師,不但所學知識要“奇”,更重要的就是在前人基礎上推陳出新、別具一格地做事,將一個“奇”字貫穿於自己的生命之中。
張全中能在百年之內超越他人,成為“江北第一”,正是他不走尋常路的結果。
我們與其在這裏討論流水變向,不如思考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過去看看。”我拉著連城璧的手,沿著河岸向北去。
趵北路上的路燈很亮,不時有夜班的出租車飛馳而過。不過,那些為了生活而飛蝗一樣奔忙的老百姓是不會注意河道裏的異狀的,他們的眼睛隻會盯著街道兩邊,隨時準備靠邊停車,把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夜行者送到城市的角角落落裏去。
河水改道引發的動靜隻會影響銅元局後街上的住戶,但張全中的死士們已經承包了整條街道。就算天塌下來、地陷下去,沒有張全中的命令,他們也不會采取任何行動。
起初,我以為張全中把老巢建立在十八號,隻是為了隨時接受死士們的保護。現在看來,他已經將整條街建設成了自己的王國,並以此為據點,任意指揮調度,展開驚天動地的行動。
他所做的事,總是提前布局,點與點之間的聯係如草蛇灰線一般。敵人就算擊潰了其中的某一點、某幾點也毫無用處,因為他布局太深,任何敵人都不能將其連根拔除。
到了那裂隙的正西麵,我立刻感到整片街道都在劇烈地顫抖,可知地底流水奔行之急。
南麵的水位也在下降,估計再有半個小時,五龍潭、趵突泉兩地的存水就會流幹,從泉城廣場、西門橋一直到少年宮橋、大明湖西南門的近三公裏河道將全部幹涸,水落石出。
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而張全中將十八號院內的屋子逆時針旋轉之舉,就是打開裂隙的機關。
“張全中真神人也——他能讓靜官小舞複活,又能切斷護城河水,以後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來……有這樣一個神人存在,濟南城內的其他奇術師說不得要相形見絀了!”我無聲地長歎。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山高月小,水落石出。”連城璧忽然開口吟誦。
河上果然有清風徐來,北麵河道內的確水波不興。南山聳峙,半月渺小,而很快我們就要目睹南段河道水落石出。這十六個字應景之至,但有給了我某種玄妙的啟迪。
“解鈴還須係鈴人,最終答案,都在張全中那裏。”連城璧說。
從前,她主導秦王會事務時訓練有素、堅決果敢,沒有任何問題能難住她。現在,受困於張全中的神機百變,她變得畏手畏腳,不敢擅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