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全身都浸泡在水中時,就能借助於浮力做很多事。我再次彎曲身子,雙腳向上抬,右腳蹬在魚竿後尾,左腳又蹬在右腳的腳麵上,采取這種彎腰大蝦般的奇怪姿勢緩緩發力。
我憋的那口氣已經所剩無幾,當我預感到自己無法再憋下去的時候,猛然張口吐氣,發出一聲悶吼。
人在水中無法發聲,張口之後,聲音根本出不了喉嚨,而是變成了一連串巨大的水泡,咕嚕咕嚕地直線上浮。不過,我借著這一吼之力,雙腳猛蹬,將那釣竿從我掌心踹開。同時,我加速上浮,露出水麵喘息。
經過這番折騰,我確信自己已經位於湖中央水最深之處,連浮力也增加了數倍,雙腿不必蹬踏壓水,身體就能浮在水麵上。
湖南岸有燈光,湖北岸則是黑黝黝一片。
“有電燈光的地方就是日寇駐紮之處,侵略者全都置身於亮處,而老百姓則置身暗處,小心潛藏,生怕被侵略者踐踏屠戮。該結束這種弱肉強食的曆史了,人與人之間是應該好好相處、相濡以沫的同類,不是相互虐殺、相互攻訐的鬥犬……”我悲哀地想。
這種理論放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是說得通的,但在二戰時期,卻是拳頭硬的做大哥,謙謙君子永遠都是被欺壓奴役的對象。
強敵環伺之下,隻有找到“太上老君丹爐暗室”才能拯救靜官小舞,但那所謂的‘暗室’又在何處?這個謎題讓我倍感頭疼。
我又向東南望,老城牆已經坍塌了一大半,隻剩一小部分兀自挺立。
城牆之外就是護城河,其流向始終由南向北,沒有改變過。
濟南的東護城河風景極佳,因為它的南部源頭是著名的黑虎泉泉群,水質好,味道正,全城人都愛到這裏來汲水,提回去煮茶做飯。單論“食用”,黑虎泉足可以藐視七十二名泉中的其它地方。
破城牆上方,天際懸掛著一顆亮星,閃閃爍爍,像暗海上的燈塔一般。
我此刻被困湖中央,潛意識中,那顆星能救我脫離危局,照亮我前進的方向。
我忽然意識到,濟南城解放之後,在護城河西岸、黑虎泉北岸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花崗岩樓閣,上麵鐫刻著英雄的名字,以此告誡世人,不要再動幹戈。
“和為貴!”我明白了。
天下大事,了猶未了,不如不了了之。一個‘和’字,道盡了人類數千年來的曆史精髓。隻有‘和’,才能保證所有人在這個藍色星球上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烽煙戰火、刀劍幹戈隻會毀滅人類,最終勝者,不過是獨夫寡人而已。正如二戰時期,如果軸心國將其它國家全部征服,將別國民眾壓榨為奴隸,那樣一來,軸心國就像坐在了一座巨大的炸藥桶上,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被憤怒的民眾炸上天了。
當下,趕走侵略者,以大海為界,各自保有疆土,這就是最好的選擇。昔日嶽武穆豪情萬丈地說“直搗黃龍府,與諸君痛飲”——那是錯話,所以他不可能北伐成功。強極而折,硬極而碎,任何人、任何事到達極限時就會反轉,在旁觀者的喝彩聲裏失去一切,重歸零點。
“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古人詩中已經講明了這樣的道理。
我恍然醒悟:“當下國人要做的,不是殺光日本人,而是將這些跨海而來的倭寇趕回老家去。如此而已,不可過分。中國人是人,日本人也是人,任何一方都不應該過界。抗日者第一不可遷怒於日本無辜民眾,第二不可貪功,妄作跨海擊敵的打算。“適可而止”就是人類行事的大原則,“涸澤而漁”將會帶來無法預估的大災難。
我雙手劃水,轉動身子,向正西望去。
同樣,在二十一世紀,那個方向出現了號稱“泉城第一高”的綠地大廈,拔地而起,直插雲端。
“那是一把倚天劍,一劍在手,天下無敵。”我默默地想。
有那樣的“倚天”大廈鎮守,全城妖孽,也就無處可逃了。
坊間傳聞,大廈設計之初,來自全球各地的建築大師給出了超過三百種方案,這“倚天劍”之勢是反複遴選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