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冥想之時,他早就找回了短槍,此時正舉槍對著湖中。
“不能開槍,會引起大麻煩——”我及時提醒。
槍聲一響,肯定驚動湖上的巡邏隊,那就把事情複雜化了。
“放棄魚竿,撒手吧!”他說。
那是最簡單的方法,而且普通釣魚者遇到大魚咬鉤、無法提竿時,也不得不忍痛舍棄魚竿。
我當然可以那樣做,但我意識到,之前那人的柳枝脫手和此刻魚竿受製都是一種詭變。
在現代化的計算機操作過程中,每一輪修改、更新、添減後,都必須按下一個“確定”鍵,給前麵所有的工作做一個收尾。如果沒有這一步,那麼之前做再多工作,都不會最終生效。
那人和我都從大明湖中獲得了許多啟迪,其中包括對眼下形勢的總結、對未來局麵的判斷、將要采取的應對之策等等。那麼,如果這個“占卜、問卦、探察、預判”的過程不能完整結束,就會造成“工作無效”的結果,我們所有的努力全部煙消雲散,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那人失去柳枝,對未來的判斷失效。
如果我再失去魚竿,則結局一模一樣。
更可怕的是,這湖中很明顯存在一股神秘力量,不斷地破壞奇術師的行動,成了一個恐怖的黑洞。不徹底消滅它,奇術師們將時刻處於強敵的窺測之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滿盤皆輸、滿堂皆死。
我把魚鉤拋入水中時,鉤上沒有任何釣餌,基本可以排除大魚因餌料上鉤的可能。
“詭變——這湖中一定藏著某種怪力!”我一邊貼緊樹幹,防備那怪力突然加大將我拽入水中,一邊注目於鵝毛浮子。
浮子猛地沒入水中,如同大魚咬鉤一樣。
“撒手,撒手!”那人失聲大叫。
颯的一聲,魚線突然繃緊,那怪力不但加大,而且增添了一種絞殺暗勁,將我的手臂緊緊纏住。我已經撒不開手,被那怪力帶動,腳下一飄,跌跌撞撞地落水。
水很涼,一下沒過了我的頭頂,連續嗆了我三口水。
我雙腳連蹬,勉強保持身體平衡,頭部露出水麵,發現自己已經離開湖岸十幾米遠。
那人在岸上急得跺腳,但已經毫無辦法。
我的雙臂仍然被纏住,身不由己地跟著那怪力衝向湖心。
這一刻,我心裏並無恐懼,而是想到了十年前的鐵公祠之夜。那一次,我被拋進水裏後,幾個屈膝搖擺,就潛入了蘆葦叢深處,輕鬆脫險。
那時候的水也是這麼涼,浪也是這麼大。唯一不同的,那是在新中國新世紀,而現在卻是處於遙遠的舊時代。
“會死在這裏嗎?”我心底浮起淡淡的不甘心。
大明湖裏的情況果然凶險,老輩人的告誡都被年輕人忽視掉了,以為這裏僅僅是劃船采下藕花的城中央人工湖。
天下最複雜之處,莫過於“活水”,而大明湖正是橫臥於濟南城的一塊“活水”,既能藏風聚氣,改變大城前途命運,又能虛懷若穀,掩藏三山五嶽的妖邪。
“就算這時候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其實,十年之前我早該跟大哥一起死了,成為失蹤案的一部分。這一刻來遲了十年,我也多活了十年,賺了,賺了,哈哈哈哈……”我大笑,一層浪撲過來,嗆入我口中,弄得我連咽了三四口,一陣頭昏腦漲,險些暈厥過去。
我向四周望,那股怪力帶著我一直向西南而去,漸漸接近湖心。
自古至今,沒有準確數據記錄大明湖的最深處,民間普遍認為,大明湖最深處約等於千佛山半山腰的高度,即水麵以下垂直高度三十米左右。當然,這個數值會隨著湖麵漲落、水底暗河的變化而稍有出入。
我的水性雖好,但要被拖入深水區又不得逃脫的話,再有九條命也一並交代了。
“必須自救!”這個念頭一起,我深吸了一口氣,彎腰屈膝,一個猛子紮進水中,毫不猶豫地加速向前遊動。
湖水的透明程度還可以,我很快就看到了斜下方有一團黑影正在高速運動。從釣竿在水中的指向看,一切都是它在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