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代代神筆,畫夢之術(2)(2 / 3)

關於“神筆”馬氏一族,普通人都知道遠古時期“神筆馬良”的民間故事,但故事畢竟隻是故事,以訛傳訛之後,頗多臆造成分。不過,江湖人都知道,要論畫技,剛剛白芬芳說的“天下顏色獨得七分之六”已經是絕對的過謙之辭。這一族在馬氏手中時,能夠畫出“活畫”,即是傳說中的“畫人成人、畫獸成獸”,幾乎屬於“神技”的範疇。唐時,馬氏改姓公孫,即“公孫大娘舞劍器行”中的公孫一族。公孫氏將畫筆與劍器熔於一爐,創造出了獨特的“意境之畫”,從單純的人物花鳥演變至天地星空、宇宙萬物,將中國畫帶入了哲學、曆史的嶄新境界,也即是白居易《長恨歌》裏“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的天、地、陰、陽極限。

我看到白芬芳,自然會想到馬氏、公孫氏給中華民族留下的寶貴藝術財富,剛剛那三個躬的確出自真心,毫無矯揉造作之嫌。

“公孫氏的畫技已經高達宇宙星空、低探九泉冥界,世人都以為那就是人類畫技的盡頭了——錯,其實真正的畫技是永無盡頭的,就像剛剛那幅畫裏,一切進取,絕無止境,即使是站在百尺竿頭,仍然能夠淩空一躍,成為世間絕響。所以,我白氏一族創立了‘畫夢之術’,回歸畫技的本質起源,我筆畫我心,畫我雙眼能夠真實看到的東西。”白芬芳悠悠地說。

我不禁皺眉,因為她話中有話。

紅袖招似乎也有警覺,凝視著白芬芳,沉吟不語。

“兩位,繼續看下去?”白芬芳問。

我和紅袖招迅速地對視了一眼,紅袖招苦笑一聲:“白小姐,不必看了。”

“怎麼呢?”白芬芳又問,眉尖一挑,似笑非笑。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我忽然覺得,很多智商相當高而又極相近的人在一起談話,真的是一件非常微妙而愉悅的事。很多環節不必說透,隻需要說出幾句話甚至幾個字,別人就知道了全部意思。

譬如現在,我已經洞悉了白芬芳的話意、畫意。

“白小姐,你畫的根本不是齊眉說的,而是你看到的。”紅袖招說。

白芬芳笑起來,嘴角上翹,略露狡黠:“哦?我沒去過那種地方,怎麼能親眼看到畫中情景?紅小姐這麼說,莫非是暗指我故意混淆視聽,拿自己隨意編造的畫來騙你們?”

紅袖招頓時語塞,原來她的思維還差著一層,知其一二而不知其三四。

“有趣。”我低語。

“怎麼講?”白芬芳轉向我。

我沒有急於回答,而是避開白芬芳的目光,望著齊眉。

初見他時,很多人對於“省城第一門客”抱有無比景仰之情,所以都會給他麵子,避讓三分。在別人有意的推舉、吹捧下,齊眉就算再矜持,也會露出一些驕狂之色來,說話、行事、走路、舉止都透著“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輕盈快捷。

現在,他整個人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心坍塌了,外表也萎縮了。前後對比,差異巨大。

一個人活著,“精、氣、神”最重要,缺失其一,整個人就會變得異常頹廢。如果三者全失,則這個人就廢了。

齊眉就是個“廢”人——至少現在看上去,他已經廢了。

“有人把他掏空了。”我不答白芬芳的話,而是另外起個話頭。

“夏先生的話越來越高深了,我聽不懂。”白芬芳說。

“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畫夢之術,夢是極度自我的東西,即使是世界上最懂得語言藝術的人,也不可能描繪出自己夢境的萬分之一。打個比方,夢是大江大海,而他所能用語言講出來的,亦不過是小溝小河。接著,即便你是天下第一的畫師,即便是當年宮廷第一名畫師毛延壽複生,也不可能將小溝小河還原成之前的大江大海。這種轉述過程,隻能把小溝小河變成涓涓細流甚至是簷前的雨滴。白小姐,說實話吧,唯一的答案,就是你鑽入了齊眉的夢裏,將他的夢掏空了,才令他頹廢如斯。”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