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使用這種記事本的是太平洋上的海盜,他們駕駛大船在海上來回劫掠,普通的本子淹水之後,就會粘在一起,無法閱讀。於是,海盜用木板和牛皮製作本子,就算船翻了沉了,本子也會因為木板的浮力作用,一直漂在海上,最終能被打撈上來。
八國聯軍入侵時,由海盜組成的日本軍隊將此類記事本傳入中國,上麵記載著侵略軍的收獲,也同時成為他們的罪行實錄。
我記得讀二戰戰犯史書時,經常看到戰犯侵華罪證裏有這樣的記事本存在。
看到它,我聯想到濟南城在日寇鐵蹄下遭受踐踏的日子,情緒禁不住有些低沉。
塑料袋是透明的,所以我把記事本接到手裏,立刻看到了封麵上“梅花公館手記”這六個字。
“這是一本很有趣的書。”冰兒解釋。
我糾正她:“這不是書,這是一個記事本。”
冰兒笑起來:“對對,我在國外,電子書、手稿、紙質書、網絡文檔不分,剛剛順嘴說錯了,它就是一個記事本,不是說。不過,如果把裏麵的內容拿到出版社去,那裏的編輯一定會如獲至寶,求著我把它出版成紙質書,然後大火大賣,行銷全球。”
老濟南人都知道,日寇占據濟南時,在城內建造了數個“公館”。名為公館,實際就是日本間諜活動中心,或者是軍方私設的公堂牢獄,不知有多少正義的商賈、平民、鄉紳屈死其中,至今未能討還公道。
當時,其中一個公館也是以梅花命名的,其性質與所有公館大同小異。
“看看吧,一定對你有啟發。”冰兒很肯定地說。
我沒有急於打開塑料袋,反而把它推到一邊,先低頭喝甜沫。
冰兒並非表麵看來這麼簡單,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她刻意安排的“偶遇”,大概就是為了向我介紹這本“梅花公館手記”。
不謙虛地說,我熟讀過濟南二戰曆史,對這個時間段發生在濟南的大小軍事戰鬥、政治傾軋鬥爭、商號經營案例、名人生死沉浮都有一定的了解,稱得上是半個“濟南百事通”。
所以,我認為這筆記本裏記錄的內容我應該並不陌生。
“你這人……這裏麵提到了你感興趣的東西,知道嗎?如果它跟你沒關係,我就不會拿來給你看了啊?哎呀,你這人喲,不但不表示感謝,還裝得這麼高冷……好了好了,拜托拜托,求求你翻開看看它裏麵的內容……我托人找了好久,又花了兩根金條,才把它弄到手的呢!”冰兒皺著眉,故作生氣。
之前,在於秦王會的會晤中,聞長老曾出價三十根金條求購“魘嬰之術”的核心技術。現在,為了一個記事本,冰兒又能出兩根金條的高價,可見她和聞長老背後一定有大財團支持,資金絕對不是問題。
“你給我一個大秘密,我能用什麼還你的情?如果我還不起,那還是不看罷了。”我說。
我對冰兒的態度過於冷淡,連櫃台裏的兩個年輕廚師都看不下去了。
其中一個猛地哼了一聲:“哼,有什麼了不起,裝高尚誰不會?讓你看就趕緊看吧,裝什麼裝?還得人家美女跪下來求你嗎?”
我哭笑不得,他是廚師,我和冰兒是顧客,彼此之間隻有買與賣的財務關係。好端端的,他要替冰兒出頭,也不該把邪火發到我身上才是。
“啊?你不會真的想要我跪下來求你吧?”冰兒借著那廚師的話繼續發揮。
我看看她,又看看那廚師。
“好了好了,我跪下來求你看,總行了吧?”冰兒起身,離開座位,繞到桌邊來,作勢要向我下跪。
我趕緊握住她的手腕,苦笑著告饒:“我看,我看,我看行了吧?千萬別說‘下跪’二字,折煞我了。”
冰兒的手腕很涼,她整個人似乎從內而外散發著寒氣,這種“內寒”體質,十分少見。
“好,你看,我等著聽你的意見。”她抽回手,坐回到座位上。
我打開塑料袋,抽出記事本,平攤在桌麵上。
記事本的封麵是由中、日雙語寫作,除了漢語的“梅花公館手記”六個字,下麵還有日語的相同意義文字。
我翻開木板,下麵的內頁已經泛黃,但紙質依舊堅韌硬挺,可知這種紙張在製造之時,加入了大量的棉麻材料,使得它五分像紙,五分像布。
內頁第一張為目錄,上麵共有十二行字,也就是說,記事本裏的全部內容分為十二章。
我細看那些字跡,前麵的十一行文字都是毛筆小楷,可見記錄著有著深厚的書法根基。最後一行,名為“終章”,換成了纖細的鋼筆字體,跟前麵完全兩樣。
“神相水鏡大顯其威”這八個字出現在目錄的第九行,一掃之下,立刻刺痛了我的眼睛。
“原來,冰兒要我看的就是它——神相水鏡?”我心頭震愕,馬上向後翻,一直找到了第九十頁的位置。
那一頁的最上麵用工整的毛筆小楷寫著——“九章,神相水鏡大顯其威。”
我迫不及待地閱讀那一頁上的內容,當然,內容也是中、日雙語。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戰車碾過,軲轆全都被雪埋上。每個班派出兩人,不用攜帶槍械背包,全程跟隨推車。隨隊的中國向導說,自他出生以來,就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天地之間,全是沉甸甸下墜的雪片。聯隊長下令,今晚就渡河,直撲濟南城。就是在聽到那命令和軍號之後,我看到了傳說中的中國奇術師的鏡子,那鏡子至少有六米高、十米長,把浮橋南頭全都堵住。鏡子旁邊站著一個人,用左手扶著鏡子,右手提著一把紅纓鬼頭刀。那人並非多麼高大健壯,但孤身一人立在橋頭,迎風冒雪,麵向北方,就像中國文化裏的門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有士兵都愣住,大家竟然都忘了舉槍射擊。我不關注那一人一刀,隻看著鏡子。第六感告訴我,那就是神相水鏡,據說是一麵能夠改變時間和空間的魔鏡。中國奇術鬼神莫測,一切傳說都是半真半假,所以我對它‘改變時刻’的能力半信半疑。不過,我並沒有即可稟告聯隊長,作為一個隨軍參謀,我人微言輕,就算好心去報告,最多也就是換來一頓叱責。秋鶴聯隊長是個多疑而小氣的人,容不下比自己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