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腕表,時間又過了十分鍾。正常情況下,三人已經看清了石室內的狀況,應該著手去摘那幅壁畫了。摘完壁畫,接著就會對石壁進行敲打探索。
再過十分鍾,敲打聲、爭吵聲、踐踏碎石聲都沒出現,我們的前方與後方全都靜悄悄的,死一般寂靜。
我感覺情況不太對,但還是又等待了十分鍾後,才謹慎地躡足前進,過了兩個拐角,小心地探出頭去觀察。
前麵就是工人們幹活的工作麵,此刻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塊,鐵鍁、風鎬、鑽機、水罐胡亂地堆在甬道左側,人隻能從右側通行。現在,工作麵上沒有人,向前二十米的石壁上有一個直徑兩尺的不規則洞口,距離地麵約一尺多,能容一人鑽入。
現場沒有任何聲音,我預估的爭吵、敲打都沒出現。此刻的狀況,就好像那洞口裏根本沒有人一樣。可是,三個大活人在裏麵,一定會發出某種動靜的。
“他們應該在裏麵,但為什麼沒有動靜?”連城璧在我身後喃喃自語。
我判斷,那三人要麼死了,要麼離開了,才會不發出聲響。
“你在這裏等著,我過去,有什麼不對勁,馬上撤離。”我低聲叮囑連城璧。
“不行,要去一起去,要撤一起撤。”連城璧反對,緊攥著我的右手。
我甩不開手,隻好帶著她一起向前走。
二十米的距離平時隻需要半分鍾就能走過去,但這次我們兩個至少用了五分鍾才到洞口前,幾乎是三步一停、五步一聽。
我貼著石壁靜聽,洞口那邊的確沒有任何聲響。
嗒的一聲,連城璧打開了一支筆形手電筒,遞到我手裏。
我深吸了一口氣,斜著伸出手電筒,向洞口的一側照進去。此時我是在洞口的右邊,手電筒光柱射進去,正好能照到石室的左側牆麵,也就是那西洋壁畫所掛的位置。
筆形電筒的光柱很亮,我隻照了十分之一秒,就倏地移開,同時身子後縮,以避開石室內可能出現的反撲突襲。
一瞥之下,我已經看清,牆上果然掛著一幅西洋壁畫。其中的內容,與連城璧給我看過的大致相近。光柱劃過時,我看清了那群衣著各異、手執冷兵器的洋人驚懼的臉。
壁畫還在牆上,證明三人進去後,還沒來得及摘下壁畫。可是,他們無聲無息地在裏麵幹什麼?難道是找到了另外的通道,已經遠遠離去?
還有,三人進入洞口,必定攜帶著手電筒,就算人死了,至少手電筒是亮著的,石室內不至於漆黑一片。
“什麼情況?”連城璧在我身後問。
“畫還在,似乎裏麵沒人。”我並不確定自己的判斷,聲音毫無底氣。
“不可能吧?按照‘探驪取珠之術’的顯示,石室內沒有其它通道,難道……難道石室的結構發生了其它變化?”連城璧不解。
我再次深吸氣,示意連城璧去洞口左側,然後把手電筒拋給她。
她跟我一樣,隻向洞口內探了一探,照了一照,最多隻費了半秒鍾,然後縮身後退。
這個簡單的動作做完之後,她退回甬道左下角,但麵部表情卻在刹那間完全僵硬,仿佛見了鬼一般。
“怎麼了?”我用唇語無聲地問。
“他們——”她突然大聲叫起來,根本沒有理會我是用唇語提問,“他們在牆上,他們貼在牆上,他們……他們像那幅壁畫一樣貼在牆上……”
說到最後一遍,她突然丟下手電筒,雙手捂著嘴,渾身顫抖,半哭半笑。
我躍過去,雙臂摟著她,同時用雙手大拇指按摩她頸後的大椎穴。
那個穴道主管人的心潮情緒,以指肚按住,逆時針、順時針各揉三十次後,人的過激情緒就會慢慢平複下來。
“他們像畫掛在牆上,他們變成壁畫了……”連城璧在我懷裏低泣。
我皺眉,根本不理解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等她情緒穩定了一些,我拿起電筒,向洞中照進去。光柱首先照到的是張運,他是三人中我最熟悉的,而且他的照片曾無數次出現在省內報紙上、濟南宣傳片裏,所以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是不會看錯的。
那就是張運,他正貼牆而立,雙臂高高上揚,手臂同樣貼在牆上。向下看,他的雙腳竟然離開了地麵,距離地麵約有三尺。沒有人能憑空而立,除非是被掛在牆上。所以,當我看清他之後,不得不相信,他正是被“掛”在了牆上,並且是壁畫一樣平貼在牆上。
人的身體是個立體結構,即便是剛出生的嬰兒,也會有身體的“厚度”,不可能像畫一樣扁平。從嬰兒到成年人,身體厚度從半尺到兩尺,不一而足。
很難想象,現在的張運變成了一幅壁畫,牢牢地“貼”在牆上,渾身的骨骼、血肉、髒器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張徒有虛表的“人皮”。
我移動光柱,看到孫華子、萬師傅兩人也都被“貼”上了牆,除了外麵的衣服,隻剩一張人皮。
“怎麼回事?簡直不敢相信……”我不知該怎樣描述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怪不得三人沒有發出聲音,都變成“人皮”了,還怎麼能發聲呢?
“他們變成了人皮,對不對?”連城璧伏在我背上,顫聲問。
我點點頭,但實在無法解釋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接下來,我觀察了石室的另外兩麵牆,再加上頂、地兩麵,與連城璧“探驪取珠之術”的結果大同小異。
那的確是一個高三米、寬三米、深三米的石室,牆上沒有門也沒有窗。左牆上掛著那幅西洋壁畫,右牆上“貼著”張運、孫華子、萬師傅的人皮。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物件——對了,手電筒共有三隻,分別握在三人手中,不過此刻全都不亮了。
“我進去拿壁畫,你等一等。”我說。
我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既然石室中並無可見的危險,那我當然得進去拿畫。
這次連城璧沒有跟我爭,因為那石室不算大,兩人進去,毫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