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連城璧(3)(3 / 3)

咖啡是有色飲料,任何其它食材落入其中,都會被同化為深褐色,絕無幸免。可是,這些白色的東西卻沒被染色,仍然純白無瑕。

我把勺子舉高,迎著窗外的陽光觀察。

它們隻有一寸長,細如絲線,有著微微的彈性。

我把小勺放在鼻子下麵,輕輕嗅了嗅。它散發出奶油味,另外還有一種微微的海水苦澀腥氣。

現在,我可以斷定,是那假冒的服務生將這東西放在咖啡杯裏,圖謀不軌。

之前,我沒有注意到他的長相,畢竟我們是在一個咖啡館裏,那位顧客會刻意去看服務生的臉呢?憑感覺,我覺得他的身材十分瘦削,但又非常健康,走路上腳下彈力十足,給人以冷硬、利落的第一印象。

我閉上眼,嗅著空氣中的各種餘味。

這裏是咖啡館,最重要的味道就是微苦、微甜的咖啡味。無論是現磨、手調還是速溶、花式,各種咖啡的味道不盡相同,但仍然有其共同點,不會偏離了咖啡原始的香味。

當然,進入我的鼻子的還有那白色絲狀物的奶油味、海腥味。另外,我的鼻子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屬於這裏,也不屬於濟南城的東西,那就是一種肅穆森然的貴氣。

我無法用語言來描述“貴氣”這種東西,那純粹是一種奇特的感覺。古代典籍上從如此描述,如果想知道貴氣是怎麼回事——到官宦人家的深宅大院裏去,把各種貴重的古董、綢緞、家具合在一起,再加上曆代祖宗顯貴的牌位、香燭和先人最珍貴的遺物。這種種件件合在一起,味道極度複雜,但每一種單獨的味道都能讓人聯想到這個家族的輝煌曆史——這就是叫“貴氣”。

所謂“貴氣”,是跟暴發戶的“市儈氣”相對應的。所以古人有雲,三代出一貴族。富貴人家三代累積,代代上進,到了第三代上,才可能出現真正的貴族,家宅之內才會冒出“貴氣”。

反觀暴發戶、土財主之流,雖然家財萬貫,卻也隻占了一個“有錢”,跟“貴氣、貴族”相差十萬八千裏。

在濟南生活了二十幾年,雖然沒登過太大的聚會之所,但也見過一些領導、富豪。尤其在近期,不斷見到江湖上的新老大人物,其中一些已經是天下聞名、威震八方,但實話實說,這些人身上毫無貴氣。即使算上韓夫人,也隻是跟貴氣稍稍沾邊而已。

所以,我不明白這小小的咖啡館裏,到底是什麼人帶來了貴氣?

“這是雪燕蓑衣,極其珍貴,能救你的命。”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我耳中,竟然是從桌子對麵發出的。

我猛地睜眼,一個男人已經占據了連城璧的位置,抱著胳膊,冷冷地盯著我。

他穿的是一套極其名貴的黑色西裝,頭發、鬢角全都梳得一絲不苟,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價值不菲的金絲邊平光眼鏡。

“整個幽燕兩州,每年收獲的雪燕蓑衣不過在十公斤左右,上交京城權貴十公斤,留在民間的,連一公斤都沒有。剛剛我放入杯子裏這些,僅僅半錢,價值已經超過兩萬元。幸好你沒有暴殄天物,吩咐服務生倒掉。喝吧,它能救你的命。”他冷冷地說。

他給我的感覺正是“又瘦又硬、桀驁不馴”,與那假冒的服務生正是一人。

“你是誰?”我問。

“哼哼。”他冷哼了兩聲,並沒有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我注意到,他的雙手手背上各自紋著一隻展翅飛翔的海燕。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我越問,他就越高傲不屑。所以,我索性不問,任由他自己擺自己的架子去。

“喝吧。”他又說。

我搖搖頭,轉過臉,冷眼看著通往後廚的那扇門。

連城璧衝進去之後,裏麵依舊寂靜,並未傳來打鬥聲。

“別看了,她一時半會回不來。”男人說。

“她不回來,我就不會喝。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喝咖啡也是需要跟知己對飲的,可是你坐在那裏,我實在喝不下。”我淡淡地回應。

我不擔心連城璧,以她的能力,如果連眼前這種局麵都應付不了的話,也就不可能領導秦王會數百人之眾了。

“我沒殺她,隻不過用了一些‘誘餌之術’,使她一直繞向後山。後山那邊,也有一些秦王會的敵人。她不會白跑一趟,至少能消滅一部分仇家。哼哼,仇人是殺不完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以秦王會的實力,想要一統江湖,還差得遠呢。現在,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喝了它,免得腦神經繼續受損,死於無窮無盡的幻象之中。年輕人,我現在隻想告訴你一句,良言勸不了該死的鬼——雪燕蓑衣在這裏,我的話也說得很明白了,你不喝是你該死,誰也救不了你。”男人冷笑起來。

我聽出來,他對秦王會沒有太大惡意,隻是抱著坐山觀虎鬥的態度而來。

“謝謝。”我淡淡地回應。

他抱著胳膊,死死地盯著我。

“從京城來?”我迎著他的逼視,不卑不亢地問。

他沒有回答,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你身上,沾了富貴人家的貴氣,但卻不夠純正。我的嗅覺一向都很靈,所以聞得到貴氣,也辨得清貴氣來自何門何派。謝謝,也謝謝派你來的前輩大人物。”我說。

他仍然不回應,但嘴角微微抽搐,眉頭也緩緩地皺起來。

我說的內容完全是開放式的,既不指明他是誰,也不說清楚他來自何方,隻是一個範圍廣大的泛指。

京城內的大富大貴之家多如牛毛,不可勝數。

清末遺老遺少、民國新貴、舊政府高官後代、新政府掌權者……天下英雄,皆彙聚於京城這個天下人仰首矚目的大舞台。那麼,我對他隻說“富貴人家”四個字,他若犯了猜疑,就等於是入了我下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