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苗之地的下蠱高手能夠憑借一陣風、一滴水、一片葉子甚至是一個眼神、一個意念來讓目標中蠱,令人防不勝防。剛剛我與血膽蠱婆近距離接觸了近二十分鍾,她要在我身上下蠱的話,幾十次、幾百次都夠了,我根本沒有防禦之力。
唐晚扶住我:“你還能堅持嗎?”
我苦笑:“不堅持還能怎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等所有人死絕了,最後一定會輪到咱們。這時候,就算咬牙硬撐,也要走下去。”
我們向外走,經過冰棺時,唐晚忽然問:“那老女人……是來自苗疆的?”
她轉過頭,看著牆上那個玻璃珠留下的小孔,心事重重地歎氣:“怕什麼就來什麼。”
我想回答她,但我覺得,她已經猜到了真相。
果然,她握緊了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叮囑:“天石,苗疆蠱術被稱為‘神鬼奇術’,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自遠古至今,幾乎沒有一名北方異術師敢站出來挑戰苗疆煉蠱師。生命可貴,盲目地去逞匹夫之勇,隻會貽笑大方。”
我點頭:“剛剛沒來得及講,路上細說。”
唐晚也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麵露慘笑:“這老太婆的凶氣好重,屋裏已經待不下去了,我們先出去,等凶氣散盡再回來。”
我們走出門,不知何時,門檻外的台階上竟布滿了慌張搬家的螞蟻,黑壓壓一片。
唐晚向地下一指,沒說話,我們兩人全都心知肚明。
血膽蠱婆是修行一生的苗疆煉蠱師,竹籃之內全是毒蟲,甚至於連她的身上、衣服上也帶著毒蟲的氣息。當她走進這屋子之後,原先生活在牆角縫隙裏的螞蟻、潮蟲全都受到驚擾,不堪其毒氣逼人,隻能匆忙舉家逃難。
更令我吃驚的是,很多螞蟻在忙碌奔走了一陣後,全都頹然倒下,須足抽搐而亡。
“既是毒氣,也是殺氣——真是讓人頭痛欲裂!”唐晚一連三歎。
我們穿過滿院的人出了大門,芙蓉街那邊人太多,所以我們左轉向東,過騰蛟泉再左轉,經劉氏泉上了曲水亭街。
近幾年,濟南市政府大力修繕古街、古建築,以此為契機來發展濟南的泉水旅遊,所以河道兩邊修葺一新。兩岸全都用青條石細致地鋪砌著,河底的水草碧油油的,極其茂盛。曲水亭街在河西岸上,沿街的老宅、老店也都重新砌牆、修門頭,全按著古建築的路子裝飾,一眼望去,古意盎然。各家各戶門頭上也都掛著各色牌匾,有的寫著“人間仙境”,有的寫著“泉水人家”,也有的寫著“天上人間”,吸引了全國各地的遊客們紛至遝來。
這條街,日日行過,被遊客們驚呼為“賽江南”的美景我也已經熟視無睹。可是,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竟然對這些熟悉的街道和景色生出了無限的眷戀。
生命麵臨太多不確定、不安全的因素時,人就會變得極度惶惑,感覺自己就像一根搖曳在風中的蠟燭,隨時都可能隨風滅掉,失去一切。
“現在,我才覺得生命真是美好。”唐晚幽幽地說。
從老宅過來,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一秒鍾都沒放開過。
她說出了我的心裏話,一字不差。
我轉頭看著她,想微笑,卻鼻子一酸,語帶淒楚:“我也是。”
“答應我,不管有多難,好好活下去。”她用力握著我的手。
“你的‘摸骨術’能告訴我們什麼?”我問。
她深深地歎氣:“天石,上古奇術分‘山、醫、命、相、卜’五大類,每一類別中最權威、最至真的道理全都是完全相同的四個字——相由心生。看相不看心,到死不見根。隻有看到人的內心,才能領悟相術的真諦。‘摸骨術’告訴我們什麼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裏有什麼。”
我凝神著她的眼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淡定冷靜地說:“我心裏現在隻有三個字——活下去。”
那是大實話,與血膽蠱婆麵對麵“親密接觸”後,我似乎看到了死神的勾鐮就在老宅上空瘋狂揮舞著。它已經帶走了很多人,未來還將帶走很多人。我要做的,就是力求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從死神勾鐮下逃過。
那很難,但我必須做到,因為我是夏氏一族唯一的傳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