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幻象是你設下的?”唐晚向百花洲裏一指。
那女子點頭:“是啊,這裏仿造的是日本廣島舞鶴神廟遭到原子彈襲擊後的悲慘世界,那是大和民族心中永遠的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進去參觀一下。”
唐晚一驚,二戰末期美國以原子彈襲擊日本的廣島、長崎兩大城市,逼迫天皇跪地投降,這在戰勝國看來是一錘定音的高招,在日本人看來卻是國家癱瘓、民族毀滅的重大打擊。資料記載,二戰之後,大和民族每當需要激勵民眾士氣之時,都會把原子彈事件搬出來,以“國恥”來警示當代人及下一代人。同時,民眾自發地在兩個城市的廢墟中修複神廟,以此作為發誓興國的恥辱柱。
舞鶴神廟初建於中國唐代高僧鑒真大師東渡之時,其中供奉著大師手書的“舞動山海、鶴立九霄”卷軸,一直都被廣島市民視為精神領域的國寶。
唐晚意識到,對方在百花洲製造鶴舞神廟的幻象,似乎具有更深遠的意味。
她克製住自己的憤怒情緒,緩緩搖頭:“不敢當,就算要參觀,也得選在陽光明媚的白天。”
女子大笑:“何必自欺欺人,自己嚇人,我布置的雖然是‘鬼打牆’的陣勢,對你卻不會造成傷害——”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越野車由西麵駛來,到了西麵的微山湖魚館門口戛然而止,從後門躍出來一個穿著黑皮風衣的男人,徑直過街,走向百花洲。
那女人不再跟唐晚囉嗦,而是向那男人迎上去。
唐晚知道,正主兒到了。
她迎著風側耳傾聽,聽到那女人厲聲喝問:“燕歌行,你來遲了。我今晚倒是要看看,離開京城那一畝三分地,你到底算得了什麼?”
隔著十幾步,唐晚看清了那男人的威嚴相貌。
“我算得了什麼?不過是舞鶴一族的掘墓人而已。”那男人針鋒相對地回答。
“哈哈,這是在濟南——”那女人大笑。
那男人一字一句地更正:“你錯了,這不是在濟南,這是在中國。我神州大地幅員遼闊,處處都有桑梓埋骨之地。我猜,今晚你選擇了最好的死處!”
那女人輕飄飄地旋身,並攏竹簡,指向百花洲深處:“我在那裏,已經挖好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陷阱。你敢來嗎?”
那男人昂然回應:“有何不敢?頭前帶路。”
在那種情況下,唐晚完全是置身事外的,因為日本女子布下的陰陽陣勢完全是為了對付這灑脫冷傲的男人,除他之外,所有人都與此無關。
那男人經過唐晚身邊時,淡然地瞟了她一眼,隨即展開雙臂,迎著百花洲上吹來的看不見的黑暗勁風,大踏步而去。
唐晚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逐著那男人的背影,直到他踏上了百花洲的池塘邊沿。
“不要去——”唐晚低聲發出警示。
當然,她從那男人一往無前的淩厲氣勢中,也知道警示無用。
那男人舉起右手,沒回頭,隻是在半空中輕輕一揮。
“不敢來嗎?”那日本女子已經踏入百花洲深處,聲音遠遠地飄來。
“她以逸待勞,先布下鬼打牆,後在水麵上營造虛空幻影,占據天時地利。你去,費三倍之力,都不一定必勝。”唐晚明知勸不住,但仍要盡到自己的義務。
“富士山下鬼見愁——日本幻戲大師織魂隻不過是把她在富士山中苦苦經營了十年的‘鬼見愁之陣’完全複製到濟南來。她有地利嗎?我看未必。所謂天時,更是荒謬。二十一世紀之中國,正是巨龍騰飛、一躍千裏之相,隻有華人才能借此機會一飛衝天,非我族類,豈容借勢?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奇術一道,還差得遠呢!”那男人淡淡地回應。
“哈哈哈哈,說得好啊,說得好……我布下這‘百花洲上鬼見愁’之陣,捕的是夤夜急飛的雀,不是一飛衝天的龍。是龍還是雀,是死於陣還是破於陣,進來說,進來說,哈哈哈哈……”那女子在曲徑通幽處大笑。
唐晚知道織魂的名字,也知道日本的“幻戲”一族是從唐代中國的移魂術、攝魂術、精神控製術演變而來,經過了幕府時代幾大超級忍者的推演提煉,已經變成了一種精神、肉體、景觀、圖畫四類不同境界高度結合的產物。精通“幻戲術”的絕頂高手,才能被冠之以“幻戲師”的光榮稱號。
日本的富士山具有特殊靈氣,其山陰、山陽、山左、山右具有不同的風向、土質、水脈、靈氣,能夠給予不同奇術修行者以醍醐灌頂般的啟迪。所以,日本各島高手麵臨修行桎梏時,都會選擇隱居富士山中,閉關麵壁,冥思苦想,以此來抵達精神的至高境界。